阮文和谢蓟生在家给女儿庆祝了两岁的生日。
小朋友吃着蛋糕,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尽管这幸福来得突然去的也快。
谢蓟生归来后的第三天,阮文又去了边疆。
边疆的棉花该采摘了,阮文不免要过去一趟。
谢元元不放人走,“妈妈带我去好不好?”
她保证乖乖的不哭不闹。
有那么一瞬间,阮文觉得自己心头堵得慌。
“乖元元,其实妈妈之前骗了你,边疆的棉花不是奶油,不能吃。”
谢元元长大嘴巴,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困惑,“不能吃它还有什么用?”
“给你做漂亮的小裙子呀。”阮文抓起裙摆,“你不喜欢漂亮的衣服吗?”
“可我更喜欢奶油蛋糕。”
虽然每天只能吃一点点,吃完还要去刷牙好讨厌的,但她就是喜欢。
谢蓟生看着阮文眼睛泛红,抱起了女儿,“妈妈要去忙了,元元乖乖在学校里和小朋友玩,爸爸给你买蛋挞吃好不好?”
“那妈妈你去忙吧。”
阮文:“……”她有点伤心。
怎么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呢。
火车到站,只有三分钟的停靠时间。
阮文亲了两人一口,拎着包上车去。
谢元元热烈的挥舞着小手,“妈妈不用着急回来。”
阮文:“……”她好气哦!
列车很快就开走了。
谢蓟生停下脚步,看着那一点点变小的列车,半晌才往回去。
谢元元趴在爸爸的肩头,小声地问,“妈妈要走很久吗?”
“可能不会特别久吧。”谢蓟生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瓜,“想妈妈了吗?”
“嗯。”谢元元闷声一句,“我再也不能跟小虎炫耀我有最好看的妈妈了。”
谢蓟生被这话逗乐了,“没关系,元元还有个最好看的爸爸。回头爸爸去接你放学好不好?”
谢元元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那我能一天吃两块蛋挞吗?”
“等你再长大点可以,现在还不行。”
小朋友十分的较真,“再大点是多大?”
谢蓟生把孩子安置在副驾驶上,“等你上了一年级吧。”
“一年级是多大?”
“很快,元元会背五百首诗之后,就能上一年级。”
谢元元一下子软了下来,“我现在不想长大了。”
……
棉花是边疆最重要的生产作物。
各个团的辖区内荒地开垦进度不一,有限的耕地开垦出来,除了种一茬小麦,种的最多的那就属棉花了。
因为没有采棉机,就只能人力来干这事。
“有些事真没办法说,当初报纸上那么一登,这来采棉花的人反倒越来越多了,你劝都劝不回去。”
可人来了还能怎么办?
边疆还真缺人。
采棉不止是采棉,还可以帮着垦荒。
只不过这工资不能总惦记着阮文的钱包,其他团部自己折腾着出钱,最后这些棉田里的收入倒是都贡献了出去,一年下来地里头没能给团部增加什么收益。
宋政委一路介绍情况,看阮文的眼神都带着热烈,“咱们团算是好的,今年这棉花收成也不错,那边工厂给的价钱也高,说不定到明年就能把你买机器的钱给两清。”
“那倒不着急。”阮文笑了笑,“这些棉花都有销路吗?”
“有倒是有,不过价钱也不贵。”
“不应该啊,手工采摘的棉花怎么也比机械采摘的干净,虽说大部分厂家对这干净度没那么高的要求,不过你要是能提供纯度更高的棉花,那些厂家也不介意多给点钱。”
怎么还越卖越便宜了。
宋政委解释这其中问题,“这倒不是干不干净的问题,有的棉花是特供给指定纺织厂的,那些纺织厂的老板身份有些特殊。”
阮文明白了,“石油有油耗子,没想到棉花也有棉花耗子。”
她语气不太好,宋政委苦笑了声,“这是别的师的事,咱们也管不着。”
这个道理阮文自然明白,她又不是一国领袖,何况即便是领袖也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咱们明天去第二师,找一下傅南胜。”
阮文转头看到宋政委那一脸担忧的模样忍不住乐了,“您放心,我不会胡来的,找傅政委聊聊他最近在忙什么而已。”
阮文来边疆前,陶永安几个人搞出了那pvc管生产线的概念图,但远远不够。
为此陶永安不得不出国,前往西德那边,借着考察合作的名义去参观pe管的生产公司。
阮文倒也没着急,毕竟这种大型的工程,总得需要时间才是,一年能把pvc管的生产线搞出来那都是胜利。
何况梁晓那边在搞卫生棉的生产线,再加上机床厂本来就生意多,压根顾不上别的。
pvc管的事情阮文先搁置在一旁,她更想要找傅南胜聊发电厂的事情。
不管傅南胜本人如何,阮文不得不承认,出国留学的傅南胜和其他的一些团长政委不一样,加上他家庭缘故,他对经济建设很是感兴趣。
再加上有贤内助帮忙,如今的傅南胜已经着手在搞风力发电设备。
倒是比阮文的pvc管进程快得多。
但也只是在做一个小型的设备而已。
没钱。
这是困扰傅南胜的最大问题。
21团这边的钢铁厂转型中目前经济效益可以忽略不计,本地的农产品经济作物也都是内部消化,指望总部和中央拨款那够干什么的?
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傅南胜是21团的政委,但也没办法随便花钱。
他上面可还有个团长呢。
“你是来给我送钱的?”
宋政委觉得这俩人实在是气场不合,傅南胜也真是的,明明有求于人干嘛不能态度好一些?真以为阮文不会发脾气吗?
“说的像是我有用不完的钱似的。”阮文瞥了一眼,“没钱不要紧,那就找人合作呗,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没钱没力的再去搜刮下,指不定能弄出什么东西来呢。”
阮文这话透着风凉话的劲头,傅南胜拧着眉头,“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阮文看着他,“要不要合作?”
“怎么合作?”
傅南胜看不透阮文,正如同阮文看不透他一样。
他曾经和王春香无意间提起过,不过王春香提到阮文总是一副小迷妹的姿态,对阮文的异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这其中透着很多古怪。
傅南胜也没再说,毕竟谢蓟生是她的枕边人,都没说个所以然来,自己没事瞎折腾什么呢?
如今阮文的到来,傅南胜多少能猜得出几分,但又没有直说。
先开口的,不免落了下乘。
他更想要知道阮文有什么筹码。
“说服第二师,和第五师合作。”
阮文看着傅南胜,一字一句道:“全方面的合作,我们所拥有的机器,将优先提供给第二师尤其是21团使用。”
傅南胜细细思量这话的分量,看向了宋政委,“她说这话,有用吗?”
宋政委哪晓得阮文聊天的内容这么……简单粗暴?
“当然算数。”虽然还没跟贾天山甚至师部商量,不过……
就当先斩后奏了,毕竟说这话的是阮文。
虽说宋政委也没看出来,他们和第二师之间到底有什么地方需要合作。
“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去找我。”
阮文也没打算在这边待太久。
她转身离开,被傅南胜喊住了,“两天时间是不是太少了点?”
“那给你两年时间怎么样?”阮文笑容满面,噎得傅南胜神色僵硬。
宋政委连忙跟着阮文走了。
“21团的伙食还算不错,你真不打算在这里吃点?”
“咱们就这么走了,你说小傅会答应吗?他们团长有些保守。”
“阮文,你……”
“第五师和第二师之间隔着几个师?”
宋政委愣了下,“从数量上来说,隔着三和四,不过从地理位置上来说,那就……”
边疆的同胞搞不清楚隔壁到底是哪个团部的,甚至有些脑子不清楚的政委团长也搞不清楚自己邻居的方位到底在哪里。
不过宋政委不是这类人,他能把整个边疆的地图画出来,说出每一个团部的位置。
是出了名的活地图。
几个师部里面,第五师是最小的那一块。
左右分别是隔着第七师和第四师,因为第九师和第七师早前是一块的,把第九师算上倒也行。
另外,第八师地理位置也挺特殊的,倒也可以算上。
不过即便是加上第五师,这几个师部的辖区,都没有第二师的面积大。
“战国时代合纵连横,宋政委听说过这个故事?”
“听倒是听说过,可人家合纵连横是为了称雄,咱们兵团只是为了稳定边疆顺带着生产开荒而已。”目的不同。
“没什么不同的。”阮文笑着看向车窗外,稍微看的远一些就是一片荒芜。
再过一段时间,黄的红的一片,倒是颜色更绚烂一些,像是印象主义大师的画作。
但好看有什么用呢。
边疆缺的可不是好看,缺的是经济收入好吗?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咱们富裕了,穷亲戚自然会惦记着,今天来借个锤子明天来借点口粮,你能不答应?当了好人怕是还得落下一句埋怨,倒不如直接帮着他们脱贫致富。”
奈何这些师部之间,也有各自的小算盘。
阮文总不可能杀到总部去,让老总下令来搞这个。
她的办法再简单不过,从86团到第五师,从第五师辐射到第二师。
中间夹着的几个师部,想必会有些想法,两点之间扩大成面,最终辐射整个边疆。
宋政委猛地一刹车,“阮文,你不是在上海也搞工厂吗?”
“对呀。”
“那为什么,费这么大力气来我们这?”在上海多好啊,有政策支持,又是海港多方便。
边疆条件恶劣,基础差,哪哪都不方便。
阮文接过了宋政委递来的干粮,她最近没少吃这玩意儿,也亏得边疆天气干燥,这馕也能放的住。
唯一的问题是太干巴了,喝水又容易噎着,这让阮文十分怀念86团的招待所,大厨做的面条和面饼那可真好吃呀。
“我这不是相中你们的棉花了嘛。”
宋政委:“……”有理有据,他信了。
不管阮文到底有没有说实话,宋政委也没再继续追问。
和出去的时候走走停停不同,回去的路上车子没再多做停留,直接往86团驻地去。
……
阮文回去后正好遇到了罗新国。
“你怎么来了?”
罗新国笑了笑,“当初也在这边待过两年,借着这个机会来看看。”
浦东的纺织厂正在收尾,就等着建成后投产使用。
棉花自然是重中之重。
罗新国专门过来,想要看看如今的边疆和当年有什么不同。
一路过来,其实变化不算大,直到86团这边,罗新国才算是明白阮文到底做了些什么。
这可真是大变样啊。
当初的荒地如今雪白一片,而机器过后只剩下棉花秸秆。
一垛垛的棉花被堆放在那里,大卡车直接运送到火车站,到时候装箱运往目的地……
阮文问了几句上海的情况后,罗新国也说出了自己心里头的一个顾虑。
“上海那边天气你是知道的,我在想这些棉花能不能先不着急都运过去?”
主要是他觉得那边仓库还不够好,怕防潮做得不到位,回头再把棉花给弄霉了。
“那也行,这边倒也有几个大仓库,不过怕是也不能放太久,你要是觉得上海那边不能存放,回去后找石磊商量,找个天气干燥没那么多秋雨的地方,建几个大仓库。”
建仓库花钱,但也花不太多,其实更大的问题是在安全问题上。
毕竟棉花这东西一点就着,万一遇到个什么调皮捣蛋的孩子,你还真没什么办法。
罗新国也考虑到这个,“我回去后再看看,看怎么把那些仓库的防潮做好。”
聊了几句,罗新国忽的想起来一件事,“前段时间,有个香港的大老板去了上海那边。”
“程达胜吗?”
“好像不是,姓李还是姓刘什么的,想要在上海那边盖房子,不过市里头把他给拒了。”
阮文眼皮一抽,祸害香港还不够,把手伸到上海去了。
这是嫌自己命长吗?
“这不挺好的吗?”
罗新国点头,“石磊的意思是,现在重点是经济,就算盖起了新房子怕是也买不起,这种投资压根就不怀好意。听说那个大老板后来改变策略,说是要建工厂,不过没拿出具体的方案,市里头又把他给拒了。”
“工厂只是幌子,想要圈地罢了。”阮文说的直白,“低价买了地皮,投入个几十万进去,产出不产出的那就看心情,市里头要是答应那才真是傻子。”
罗新国看着阮文,“所以,有报纸上也提到你现在大规模开工厂,也是圈地行为,说是模仿英国的圈地运动。”
阮文的确有这个打算,她又不是圣人,自然有点私心。
“是吗?那写这篇文章的记者,是住在浦东还是浦西?”
这让罗新国笑了起来,阮文的确尖锐,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如今浦西压根瞧不起浦东,偏生瞧着那边的泥腿子分了房子又愤愤不平起来。
这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着实有几分可笑。
“回头等我有时间,也写一篇新闻投到报纸上去,跟这个记者打嘴仗,不就是写文章吗?我还能怕他不成?”
阮文脸上写着几分得意,刊登在报纸上算什么本事?
她写的东西那可是畅销美利坚,搬上了大荧屏呢。
谁怕谁?
怕了她是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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