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祸。
骆烬沉着视线,夜色掩住他半张脸,听到南弥的问话,扭过视线。
南弥继续开口:“我的命不是这么用的。”
不止一次的,骆烬把她毫无预兆的扔进生死关头,尽管结果最后都是有惊无险,可是他每次把她丢进火坑时的决然,让她看不到丝毫的希望。
如果哪天,有人当着骆烬的面杀了她,这都是情理中的正常事。
她太慌了。
骆烬的声音也变了调,反问她:“你怕什么。”
但依旧平静,平静的像是在说你不用怕。
可骆烬不会这么说,他只会用做的,结果如何,完全取决于他的胜算。
而一个人,不会永远都是赢的。
在生死面前,输赢又算得了什么。
可她的生死,于他来说不就仅仅是博弈的筹码么?
算了,南弥不想开口了。
骆烬要做什么不做什么,她左右不了,求也没用。
她沉默了,瞥头望向窗外,路面上那摊血渍在灯下尤为的触目惊心。
阿辉这个时候回来,看了眼骆烬,准备开车:“骆总,没事吧?”
看,无论在生死关头上的那个人有多无助,所有人都只关心骆烬有没有事。
这就是骆烬,也是骆烬的天下。
但是天下会乱,君主有朝臣相护,那附属君主身侧的呢?
就像刚才骆烬说的,她只是他的一样东西而已。
附属物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可有可无。
骆烬不是也找过其他女人?那个洋妞的热情足,可见骆烬没少给过甜头。
她南弥算什么?
都叫了滚了,又摸摸头就回来了的狗?
越想积攒的愤怒越厚重,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起来,胸腔抑制不住的重重起伏,一直萦绕在鼻间的那股血腥味让她反胃。
车开离事发的路段,阿辉回头问骆烬:“是回家还是...”
还没问全,南弥忍不下去了,从憋急了的嗓子里低吼出一句:“停车。”
阿辉一愣,不知道南弥突然怎么了。
南弥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她现在太他.妈难受了,就连空气也跟她作对似的,那股血腥味越来越浓,几乎要把她吞噬。
见阿辉没要停的意思,南弥坚持要开车门下车。
阿辉担心南弥出事,还是打转方向盘把车靠边停了下来。
车门开到一半,冷风吹进来,南弥觉得呼吸也正常了一半。
只是一只脚刚踩在地面,另一只手就被人从里抓住。
南弥做了决心要下车,一时力气也比之前大,一甩就挣脱开了骆烬的手。
下了车,南弥就往反方向走。
她不知道要去哪,她没有目的地,只要不是在骆烬身边,只要不看见他,只要不再闻到血腥味。
夜里的风分外凉,但她现在很感激这阵风,吹得她舒服不少。
身后跟来脚步声,南弥看到斜后方骆烬的影子,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高跟鞋在地面上踩出清脆的踢踏声。
骆烬追上来,很快就抓住了她。
骆烬的脸色也不好看,一把抓住她就往回带。
“你放开。”南弥挣,伸手拍他的手。
但这点动作对骆烬来说连瘙痒都算不上。
她不想跟骆烬走。
不想做骆烬的狗。
这样的情绪她憋了一路,再忍下去她要疯了。
见骆烬不放手,她就俯身,狠狠的咬在了他的手背上,所有的愤怒,惊慌,嗔怪,都化作了力气用上了。
路灯下,骆烬还拉着南弥,停着,垂眸看她的发顶。
有人路过看见,只当是两个情侣正在闹别扭。
南弥发泄了气,嘴里又沾满了血腥味。
她晚上没吃,空腹状态下被血腥味一刺激,整个人都失了控,捂着胃往旁边吐,吐出来的全是苦水。
骆烬的手还停在空中,手背上的那块齿印被血盖住,慢慢模糊了形状,血往下滴。
他看向南弥,等她吐够了,走过去,他的影子正好笼住她。
“回去。”他还是没别的话。
也没别的态度。
他觉得理所当然。
这是骆烬的处事态度,或许这也是他一直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原因。
以前有人常问,南弥有什么好,骆烬身边就有她一个人的位置。
后来又说,南弥不就是长得好,骆烬难道还没看够,还没上腻?
后来,后来...没人说了。
又或者只是她没去留意了。
南弥想,她现在明白了,是他还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她抬起头,因为剧烈呕吐撕扯到胃部神经,眼里也覆上一层腥红。
擦了把嘴角,问骆烬:“你要我怎么信你?”
骆烬背对着路灯,南弥看不清他的脸,也没去细究,扶着膝盖起身让自己不至于太狼狈。
可她哪一次狼狈不是因为骆烬?
这个问题,在她意料之中的骆烬不会回答。
所以她也就不等了。
南弥毅然决然的转身,继续往相反的方向走。
前方是昏暗,身后是沉默。
骆烬没再跟了。
但他也没让她真的走,阿辉很快追了上来。
为了不让阿辉追上,南弥小跑起来。
眼看着阿辉就要跟上来,南弥索性俯身脱下了高跟鞋,把鞋拎在手上往马路对面跑。
她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想跟骆烬回去。
这样的任性和冲动,她以前没有过的都积攒到了今天,一股脑全部发泄了出来。
所以在迎面开来一辆轿车的时候,南弥根本没察觉到。
车灯的照射狠狠的刺激眼球,南弥什么也看不见,只剩下一阵耳鸣中的撞击声和阿辉惊慌的吼声。
夜,还是平平静静,和任何一天都一样。
南弥的重心变了,整个人陷入短暂的空白。
随后,她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血腥味,只不过这次是她自己的,在柏油马路上淌出一条不断正在延长的红线。
这血的味道,可真难闻。
她又想吐了,但是已经没了力气。
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抱起,上半身贴在某个人的怀里。
他的手捧在她脸上,扒开她被血黏在一起的头发,动作有几分慌乱,声音也有点急促:“你看着我,没事的。”
“别怕。”他的声音更急了。
或许是他说话的声音和平时出入太大,南弥出于好奇真的看过去了,但是太吃力,没持续多久,眼皮就在不停的打架,最后慢慢的阖上。
“南弥。”
最后钻进耳朵里的,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那么慌,那么急,和那个在她被人拿枪抵着时说出开枪吧三个字的人宛如两人。
骆烬把南弥抱起来迅速上车,肇事司机还没来得及和120那边说清楚事故地点。
阿辉先一步骆烬上车,立即发动车子到最近的医院,医院已经提前接到阿辉的电话在准备了。
骆烬提前把南弥身上的伤口都看了个遍,后座里完完全全被血浸染。
骆烬的手始终贴在南弥的脸侧,秉着某种固执的一定要感受到她的温度,一刻没松开。
到医院后,骆烬避开碰触到受伤的位置,没让被人碰她,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担架上,跟着进去。
手术室的灯一亮就是四个小时。
骆烬坐在门口的长椅上,连姿势都没变过。
他的身上都是血,双手,胸膛,有她的,也有他的。
阿辉第数次抬头看向那盏手术灯,也不知道这场手术还要持续多久。
“骆总,要不先去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吧?”阿辉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了。
骆烬没听见似的,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是南弥不久前才留下的齿印。
她问他:“骆烬,能不能给我留条命?”
她问:“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南弥的问题里已经承载了太多复杂的感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而她能这么直接大胆的表达出来,都是他的纵容。
他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他知道她怕,知道她气,知道她想听什么。
但,他有自己的方式。
上次,他让南弥参加那个有建筑商的局,是因为他知道有人在背地里打算盘,想要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细数一圈,他身边的人不就只有南弥?
那段时间,南弥听话滚了,他给了她机会滚回来她不要,按理来说,他没有那个善心去管她的死活。
可是有些事情就很奇怪,潜移默化的就成了习惯,多可怕。
他指名要南弥到了包厢,无疑是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全的。
但不尽然,她滚了之后胆子也变大了不少,跟着林骁说走就走。
那一刻,骆烬的想法是南弥这个女人是死是活都跟他没关系。
想着没关系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拦住了要阖上的电梯,让电梯外的人去叫南弥上来。
结果南弥没找到,他还是没拦住让她陷入了险境,但他能带回她,他也有这个把握。
能威胁到他的东西太少了,好不容易能抓到一个南弥,怎么可能说动就动?
就像今天晚上,他们怎么可能就真的开枪。
因为绝对的笃定,所以骆烬才说得出那句开枪。
骆烬没怕过,可就在他刚刚抱起南弥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慌了。
他容不得她有个三长两短。
有的话,也必须是他给的,他可控的,能解的。
骆烬手握成一个拳头,紧绷着的肌肉拉扯开伤口,流出更多的鲜血。
那张阴鸷的面孔凶狠的像作案凶手,但不是,他现在的愤怒,能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