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击退警幻后(她还不确定对方是警幻),贾琼常年在玄真观,一边修炼,一边指点贾敬修炼和炼丹,将玄真观经营得有声有色,信众已经遍布达官贵人和平民百姓了。
贾元春去年春天进了宫,做了皇后身边的女史,没有如愿被皇帝指婚给哪位王爷或皇孙,更没有进王府做赞善。
贾琼关注这件事,因为贾元春进了谁府里,谁就是下一任皇帝。贾琼觉得可以指点贾赦攀上未来皇帝,将来贾家就不至于太惨,自己也省点力气。
可是贾元春当了皇后身边的女史,贾琼就看不清局势了。
贾琏去年十一月已经娶了王熙凤,少年人就是贪她的体态风骚,长得跟天仙一样。
贾琏的情况不像原著中一样落魄,原著中的贾琏还得奉承赖大一个家奴。
现在的贾琏有忠义亲王当靠山的贾赦现在会管他,有贾琼这个本事通天的妹妹,还有李惠娘和贾瑚的鬼魂在玄真观,每月也能见一次,提点于他。
贾琏在王熙凤面前能挺直腰杆,王熙凤想要心向着二房,除非是想被休了。贾琏休她可是换一个同样条件的妻子,但是王熙凤若无人提携就未必做得到。
却说自去年贾敏去世,贾母就接连去信让林如海送黛玉来贾府。可是林如海身居要职,走不开身,也不放心下人送女儿过来。
贾琼是知道贾敏会早逝的,但是她并不是贾敏粉、林如海粉或者黛玉粉,更不是宝钗粉。
像她一样在封神世界当了几千年神仙的人,突然成为这种粉,为一个陌生人劳心奔波,不符合动机逻辑。
贾琼遇上有缘人,可以善意对待,但不会让别人的事干扰自己的修行。扬州相隔几千里,她早两年太小,家里绝不可能同意。
这次扬州又来信时,因为中秋将至,贾琼恰好在府中。晚饭时,听王熙凤提起,贾琼才想起黛玉进京,可是事关贾家大房的事。
倘若那贾雨村送黛玉进府,贾政不是要给他谋个应天府的缺吗?将来他还得胆大妄为擅自给贾赦弄扇子害死人,这事儿应该会成为贾家今后获罪的原因之一。
这人就算能上位,也不应该由贾家举荐,有多远滚多远。可是只要贾雨村来了神京找贾政,她就难以反对贾政推荐他当应天知府。
贾琼若是反对,贾政那人也许还越发要显能耐,贾母定要帮贾政,反而责怪她的莫名其妙。在家里为此撕逼起来,毁的是大房的声誉,影响亲妹妹贾瑶将来的前程。
况且,那时林黛玉进贾府来,自己就大张齐鼓地排斥她的业师,林黛玉定会认为她厌恶她,才如此打她的脸。
那么她岂不成了林黛玉的“风刀霜剑严相逼”,林黛玉只怕不用等到十年后死,当年就要悲愤而死了。
饭后,贾琼找了贾赦,提议她动身去接黛玉进京来,贾赦吃了一惊:“我知道琼儿道法高深,可是你姑父怎么可能放心把你表妹交给你呢?”
贾琼盘算了一下,说:“那就让哥哥跟我一块儿去。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哥哥也需要出门长长见识,他窝在家里念书念到现在也只考了个童生。去姑父家,也许还能得姑父指点一二。”
贾赦一听这个倒是心动起来,眼珠子一转:“这……明日我去跟老太太请示一下,老太太若是同意,就让琏儿跟你跑一趟。”
贾琼回到自己的卧房,时辰尚早,便在屋中练一练字。
作为一个道士,琴棋书画、医道文乐、八卦算术、舞剑望气都只是基础素质。
她现在年纪小,有些技艺还是要练回来,况且封神时期用的是金文,和现在的书法不一样,她得重新练字。
忽听屋外有脚步声,不像是她的丫鬟绯月。
“谁在外面?”
“贾姑娘,是我。”轩辕起出走两年,他在京中除了宗室亲戚和下属之外,只有她一个朋友。
“……”贾琼一时没有辨出他的声音出来,他已经过了变声期了,这个声音清朗悦耳之极,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可委实又想不起哪里听过。
“我是公孙白。”
原来是他!
贾琼放下笔,深吸一口气,目光炯炯。她许久没有想丢钱的事了,不代表她忘记了。
贾琼袖子一挥,一阵吸力将门打开了,就见一个穿身玄色长袍的男子站在门外。他比两年前长得更高了,长身玉立,一般的成年男子远不及他。
贾琼眯了眯眼睛:“真是有些时日没见了,公孙兄哪里发财去了?”
轩辕起左右瞧了瞧:“你家的下人又多起来了,咱们出去说吧。”
见他瞬间没有了身影,他的快却不是瞬移法术,这功夫实在是了不得。贾琼才加持了风符在腿上,飞身追了上去。
他从宁荣街上又飞上了楼宇,一直在屋顶飞跃,速度快得凡人都看不清楚。
两人一前一后一直出了城去。半个时辰后,竟到城外二十里的骊山的最高处的烽火台,轩辕起才停了下来。
轩辕起转过身,就见月色下,一个身穿白色窄袖襦裙和红纱罩衣的女孩子,身姿飘逸如仙从空中飞来,衣袂翩翩,墨发飞扬,足尖轻点落地,竟然无一丝声音。
贾琼漫不经心地敛了敛衣袖:“公孙公子,何必跑这么远,这是考我功夫来着?”
“城中有宵禁,不方便说话,寻个清静的地方叙叙旧。”
贾琼这时看看这地势,感受到一股厚重之气,哂笑:“可不清静,秦始皇躺在下面呢!”
轩辕起眼睛一亮:“你倒是好眼力,你怕秦始皇?”
“有什么好怕的?”
“他可是暴君,与你母亲、兄长不同。要是变成鬼也是厉鬼,你能降得住他?”
贾琼睨了他一眼约五秒钟,才道:“劝君少骂秦始皇,焚坑事业要商量。祖龙魂死秦犹在,孔学名高实秕糠。秦始皇的鬼魂要是还在人间,也成不了下等的厉鬼。统一六国的伟业,只要华夏还有传承,他的功德不尽。”
轩辕起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可是统一六国,残杀太过,这些业障又如何消除?”
贾琼想了想,道:“无需消除。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轩辕起意会其意:“难道杀一人则诛,杀一万人反而当官?”
贾琼淡淡道:“杀一万人者只有将军了,或保家卫国,或改朝换代,都免不了杀人。”
她时常出乎他的预料,可是这会儿,他只说一句,她竟然一下就说中他的心事了。
“为将者,残杀太过。”他经过两千年才会“亢龙有悔”,虽然这么说,但如果再次为国征战,他仍然不会有妇人之仁。
“没有更迭就没有历史的推进,这是天数。”贾琼身死道消过一次,对天数深有体会。
轩辕起被她的话吸引住了心神,忽道:“那如……秦时白起那般残杀呢?”
“嗯……长平坑杀四十万人,确实够狠。但是论打歼灭战,千载之下,无出其右。”
轩辕起盯着她沉默了许久,忽又说:“也不全是坑杀的,有一半本就死了或者要死了……秦军也元气大伤,若留下二十万俘虏,军粮不够,无力看管,必生大祸。若放回赵国,积恨之深,过几年还要再大战一场,死伤更多,而我……我想那时他已是老将,两国再战时恐已不在人世了,在世时为后人除了隐患,别无选择。”
贾琼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说的那种“历史可能”:“两军交战,各为其主。白起再残杀也比本朝士大夫强千百倍,我堂弟有句话不错,那些科考出来为官的多是‘禄蠹’。我认为,白起那样的才是真男儿。”
两千年来,白起从不在乎女子对他的评价,可她对他有这样高的评价,他不由得心中狂喜,只觉身上涌起热血。
他好想在她面前一显能耐,赢得她的崇拜目光与喝彩,他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忽又听她叹道:“赵括也真倒霉,本是少年英才,只可惜遇上老狐狸白起。赵括在他手底下能坚持那么久,让秦军元气大伤,真是了不起。笑话他纸上谈兵的后世人没有一个及得上他。”
轩辕起扬起的嘴角微妙变化,最终抿起嘴角,哼哼道:“一个败军之将是少年英才,一个胜利者是老狐狸,真不知你是什么标准。”
贾琼自己前世当了炮灰,当然不知不觉会从炮灰的角度看问题。
“不以成败论英雄。白起自然是英雄,但赵括能当身经百战的白起的敌人,又怎么不是英雄?”
轩辕起这才没有反驳,只心头酸酸的。白起明白,赵括虽然有性格上的弱点,可是若生在本朝历练一番定能成长为名将。
贾琼抬头望月,想着往事越千年,沧海桑田。她“一梦醒来”连琼霄后世一千年的人都已经去世两千年了,她不由得长叹一声。
半晌贾琼才发现话题都被他跑偏了,转过头才发现他正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轩辕起与她在一起时会忘记她是一个十岁的女孩子,见月华下的她清丽不可方物,忽然产生一种错觉,好像看到了她长大后的模样。
贾琼却把他拉回现实:“公孙兄,你是不是应该把东西还我?那袋里一半是我妹妹的嫁妆,我怕她被奶嬷嬷顺手牵羊才替她收着。”
轩辕起回神,转过头,淡淡道:“故人久别重逢,谈钱是不是伤感情?”
贾琼耐着性子说:“我欠你人情,跟我妹妹无关,你何必欺负我妹妹一个小姑娘呢。”
倘若贾琼讨要,轩辕起还要逗逗她,可是她这话说来,他不还她就是欺负她妹妹一个真正的弱质女孩子,轩辕起面上真挂不住。
“除了你那‘荷包’,里面的东西我倒是能还给你,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吧,但凡我能做到的,我本就要还你这因果。”
“我是说你答应我这个条件之后,无碍我们之间的因果。”
贾琼思索了一会儿,道:“若是简单的条件,自然还不清救命之恩。我为你做两件事也未尝不可。你不必多虑了。”
“救命的因果,我已经想好让你怎么还了。这回是你要回钱的条件,一码归一码。”
贾琼睨着他五秒钟,看在他对她有救命大因果又帅得高处不胜寒的份上,她暂不计较。
“你说说看什么事儿。”
轩辕起道:“我见你精通各种法术……你能不能教我?”
贾琼怀疑地看着他:“你不会?”以他的神仙身手和灵力,居然不会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