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会儿,厉元朗告诉艾明高,“把车开进最近的服务区。”
“好的。”艾明高通过导航,确定前方五公里处就有一个服务区。
五公里说到就到。
当雅阁车行驶进服务区的时候,身后那辆suv同样跟过来,距离十几米远稳稳停下。
厉元朗开门下车,缓步走向suv。
艾明高一路小跑,领先厉元朗半个身位,以防万一。
厉元朗主动前来,车上两名年轻男子并未躲闪。
他们先后下车,站在厉元朗面前。
身姿挺拔,标杆溜直。
厉元朗第一印象,感觉出他们身份非比常人。
其中一人冲厉元朗微微颔首,客气说:“厉书记,我们奉命保护您。”
奉命二字,厉元朗顿时有了双重疑问。
早就听妻子说过,会派人暗中保护他,尤其方炎牺牲那一幕,对白晴触动很大。
厉元朗不可能总是这么幸运,哪怕一次意外,后果都不堪设想。
还有一层意思,这个奉命就有意味了。
于是,厉元朗一语双关的问:“请问二位,你们的命令来自于哪里?”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另一人直截了当回答:“罗政委向您问好。”
罗江南?是他!
厉元朗大感意外。
罗江南貌似和况中彬走得很近,自己一直担心,他会不会坐在况中彬一边。
万没想到,罗江南竟然委派两人在若州境内保护自己。
“谢谢你们,也请你们转达我对罗江南同志的感谢。”
事情搞清楚,厉元朗回到车里继续赶路。
面对罗江南主动递来的橄榄枝,厉元朗欣然笑纳。
只是他还要找机会和罗江南接触一下,弄清楚原因。
不过目前还不着急,厉元朗手里还保留着袁顺强给黄仲礼的信件。
他十分好奇,袁顺强在信里写的什么。
只处于好奇阶段,他才不会做出私拆信件的小人举动。
毕竟是袁顺强和黄仲礼之间的秘密。
晚上,厉元朗不顾闲言碎语,拎着一瓶茅台酒,不打招呼的敲开黄仲礼家的房门。
当黄仲礼妻子看到面前站着的厉元朗时候,惊讶之情溢于脸上。
“厉书记,您这是……”
厉元朗微笑着,提了提手中的茅台,客气道:“嫂子,我前来叨扰,还请你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女人忙说:“您是贵客,我们想请还请不来呢。”
礼让厉元朗进来,并冲楼上喊道:“仲礼,厉书记来了。”
不大一会儿,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黄仲礼快速下楼,和厉元朗握手打招呼。
“黄副书记,又在搞创作?有什么作品,方便给我看一下?”
“可以,你请。”
跟随黄仲礼走进他的创作室,眼前的沙盘上,矗立着一个农家小院。
一看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模样,土砖房,里面墙壁贴着报纸,屋子中间生着火炉。
炉火红红的,旁边散落着蜂窝煤和煤渣。
一应摆设最大程度还原那个年代特有的贫苦、简陋。
厉元朗背着手,弯腰仔细审视,不时啧啧赞叹:“仲礼,你的手艺越来越高,简直惟妙惟肖。让人一看,思绪立马回到那个年代。”
黄仲礼意兴阑珊地回应说:“我是凭借记忆,又查阅相关资料,尽可能体现出来那个时代的特色。”
“那个年代虽然物质匮乏,但人们精神境界很高。每个人都无私、都单纯、都善良。我们有幸经历过儿时的快乐,儿时的无忧无虑。”
“不像现在的孩子,被学业困住,从上幼儿园开始,各种补习班一直伴随到高考。”
“没有快乐,没有无忧无虑。有的是做不完的习题,学不完的课程,课堂上讲完,课后补习班接着讲。”
“学习成为学生唯一且必须遵循的东西。而且,所学内容在日后的工作生活中基本用不上,是为了考试了考试而学习。”
“不像我们那时候,课外有兴趣小组,书法绘画和音乐舞蹈,以及科学兴趣等等,统统由学校免费负责。”
“都说人类在进步,我们进步的只有物质方面,可在精神方面是空洞的、虚幻的、贫瘠的。”
厉元朗一言未发,眼神一直关注着黄仲礼的作品。
“对不起厉书记,跑题了。”黄仲礼急忙把话往回拉,详细介绍他制作这些东西的细节和过程,并拿过材料展示给厉元朗看。
“仲礼,你的大作我在袁老家已经领略过。”厉元朗适时谈到主要话题。
“你去过袁老家了?”黄仲礼吃惊起来。
黄仲礼不知道,并不意外。
袁顺强绝不可能主动给黄仲礼打电话,告知此事。
他是退下来的人,不参与政治。
何况,哪有老上级给下属打电话报信的道理。
毕竟,黄仲礼的身份和袁顺强相差好几级,正厅级官员,在袁顺强眼里排不上号。
“这是袁老让我转交给你的信。”说着,厉元朗从上衣内兜掏出信件,递给黄仲礼。
黄仲礼惊讶的双手接过,当着厉元朗的面拆开。
厉元朗则背着手,转悠到一边,观看起黄仲礼的作品。
黄仲礼没有刻意避开他,厉元朗却不好眼睛盯着看,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好半晌,黄仲礼看过两遍,会心的收起信件,冲着厉元朗笑着说:“厉书记,今晚值得好好喝上一杯。”
厉元朗同样以笑容回应,“酒我都带来了,上好的茅台,从我岳父那里顺来的。”
“临松同志的茅台酒?”黄仲礼眼神泛着亮光,“那一定是好酒,好酒哇。”
说着,大步流星走出房间,扶着楼梯栏杆往下喊道:“哎,赶紧弄几个好菜,我要和厉书记喝个痛快!”
能够感觉出来,黄仲礼口中的痛快,是压抑很久的瞬间爆发。
他妻子手脚麻利,不到一个小时,做好六个菜。
有荤有素,有咸有甜。
咸是照顾厉元朗北方人的口味,甜则代表他们夫妻是南方人,另一层含义,苦尽甘来。
妻子很识趣,做好饭菜就不露面了,方便厉元朗和丈夫说话。
黄仲礼打开酒瓶,一股清香味道瞬间弥漫出来。
“首长喝的酒果真是好酒。”黄仲礼先给厉元朗的酒杯斟满,自己才倒上。
端起来说道:“厉书记,这杯酒我敬你。”
“别说敬不敬的,我们一起喝。”
“不不不。”黄仲礼摆手说:“我谈到敬你,不是敬你个人,是敬重你的人品,你的气节,你正义凛然的决心。”
“我在若州市委副书记的任上做了三年,亲眼目睹我们许多官员被拉拢、被腐蚀。我痛心、我着急,盼望着想凭借一己之力做出改变,可是……”
无奈的摇晃着脑袋,黄仲礼感慨万千,“不行啊,身边围着一群狼,你要是不吃生肉,他们就会把你当成生肉吃了。”
厉元朗使劲叹了叹气,“我理解你为什么喜欢搞微塑,你是无奈之举。给自己培养出业余爱好,以免和他们同流合污,你是迫不得已。”
“知我者,厉书记也。要么说,我这杯酒敬你是敬对了。来,咱们干一杯。”
随着两只酒盅碰撞在一起,黄仲礼一口喝尽,吧嗒着嘴说:“真是好酒,绵软醇厚,回口甘甜。”
这回是厉元朗主动给黄仲礼倒酒。
吃了几口东西,黄仲礼深有感悟,“悦华集团的顾修岸,脑袋瓜灵活。别看只有初中文化,可无论做生意还是搞关系,很有一套。”
“他有个专门研究人际关系的智囊团队,对每一位他需要的官员都做出深入研究。本人的性格爱好,家庭成员组成情况,父母亲戚,包括情人或者私生子,底朝天研究个遍。”
“给本人送钱送物送人我就不说了,单提一点,哪怕是谁家父母妻儿过生日,必定收到悦华集团送来的一份礼物。而且每份礼物都能送到本人的心坎上,不在于贵重,在于收礼人喜欢。”
黄仲礼这番话,厉元朗早有耳闻。
顾修岸送来送去,唯独在他这里停滞不前。
这才是厉元朗关心和想要知道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