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壹话中有话,暗指他二弟游手好闲不学无术,颜陌岂能听不出言外之意,心中不愿参与他们兄弟之争,委婉道:“画师就免了,小弟糙学过丹青之术,不劳烦笛壹兄费心。”
“哼,颜兄弟可是瞧不起笛某,这也不要那也不肯,着实让人恼火!”笛壹勃然拉下脸皮说道。
“笛壹兄不要误会,你的好意我心领,哪里有能不识好歹之理,只是小弟初来贵宝地人生地不熟,就连这前哨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怕是以后会多麻烦你呐!”颜陌微笑作揖告罪道。
“哈哈,贤弟这话就见外了,你我一见如故,可谓是英雄相惜,你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把这里当成家才好!”
笛壹脸色由阴转晴,翻脸比翻书还快,让身边之人暗呼不愧是威远商会的嫡长子,紧接着只听笛壹吩咐道:“夏华,去取来前哨港最详尽的城中地图送给颜公子,快去快回,莫要耽误了公子休息!”
“属下领命!”
笛壹又交代几句,转回头笑眯眯与颜陌告辞,约定明日辰时派人来请他去城中酒楼聚会一番。
颜陌目送笛壹等人离去,看了一眼头顶匾额上龙飞凤舞写着“远客居”三个汤金大字,匾的四周边框雕刻着华美的花卉,尽显主人的精湛书法与奢华之气。
府邸看来是笛壹招待贵宾的住所,里面一草一木匠心独具,家具摆件名贵奢侈,其中随便一件木雕的价值都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了。
这里不知面积究竟有多大,沿途所经拱门借着石盏的光亮可以看到有三四个院落,每处小院地处幽静,偶尔有杂役女侍走路都低着头,非常有规矩,这是怕惊扰了来这里的贵客。
行至最里面的一处小院,颜陌先是换衣梳洗一番,顿时神清气爽有种再世为人的错觉,来到客厅已有侍女备茶,不一会的功夫香喷喷的饭菜就摆在面前。
按理说颜陌曾经也是家境殷实的富家公子,流落山野这么久看到桌上的美食佳肴谁会抵挡得住,更别说少年郎正是长身体的阶段。
然而自从他进城,莫名的紧张和对蓝馨安危的挂念都令他惴惴不安,食物的香气飘进鼻腔,也只是肚子叫唤了几声,却没有半点胃口。
“公子可是觉得饭菜清淡不和胃口?”
桌旁伺候在侧的主事侍女年方双十,面容姣好,低敛着好听的声音礼貌询问。
她说完话瞪了两眼在旁边不断偷瞄的另外两名侍女,不过也难怪她们,就连自己眼睛也忍不住飘向这位颜公子的脸庞,若不是知道对方是男子,她还以为是哪家闺秀女扮男装呢!
她脑子里回忆起进颜公子进门前的邋遢模样,不过是洗了澡换件衣服的功夫,前后差距也太大了吧!
男孩子美到这种程度让她们这些做女人的都黯然无色,天理何存!这么想也不怪这两个丫头魂儿都被勾走似的。
颜陌哪有心情琢磨这些姑娘的心思,知道她们在偷看自己,瞟了一眼桌上的鱼虾肉蟹,指着一个簋(gui)说道:“除了此簋,其他饭菜你们端下去吃吧!”
三名侍女诧异地看着他手指的簋,里面盛放着四个半大不大的馒头,顿时从花痴状态清醒过来,其他两名侍女战战兢兢不敢说话,还是那主事侍女开口道:“公子折煞我们了,我们奴婢怎么敢享用贵客的食物,您不喜欢这桌饭菜是我们做下人的失职!”
“春杏、秋菊你们好快把这些饭菜换下,吩咐后堂赶紧换样再做一桌。”
“喏!”
两名侍女慌张应允却被颜陌拦住,心平气和对她们说道:“几位姐姐莫要害怕,我只是一名山野村夫,不是达官贵人,这桌饭菜很是丰盛,只是我心中烦闷,再好的伙食到我嘴里也味如嚼蜡,你们就当我吃过了,好不好?”
“这怎么行!”
她们刚想劝慰却发现颜陌捡了簋中的馒头,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只留下一个声音传出。
“笛兄待会儿会遣人送来一幅地图,除了这件事你们就不要再进来了,我要休息了!”
主事侍女连忙道:“公子要休息奴婢们这就伺候您更衣……”
“我有手有脚不需要别人伺候,都下去吧!”
三名侍女见这位公子语气有些不耐烦,明智地闭上嘴,生怕惹得贵宾不高兴,至于他口中提及自己是山野村夫谁会相信,不提长相单论谈吐举止,“远客居”招待那么多贵人,罕有能企及的。
她们看起来年龄不大但都是被豢养在府中伺候这些客人的玩物,这些年接待的客人不论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见到她们都是色令智昏的丑态,像颜陌这样温文尔雅的漂亮公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可惜人家对自己不感兴趣。
她们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流露出的失落,年龄最小的秋菊娇滴滴开口道:“这位公子年龄太小了,都不知道怎么伺候……”话没说完就被主事侍女喝止。
“住嘴!贵客岂容我们这些庶人非议,做好分内的事,别妄图那些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姐姐,我就是觉得这人有些难接触嘛!”秋菊委屈道。
“你要是觉得伺候不好这位公子,那就将这个院子的管理权给别人,远客居什么规矩你自己忘了么?”
听到主事侍女的呵斥,秋菊闻言俏脸黯淡,默默转身忙乎自己的事情去了,只留下主事侍女没有焦距地望着颜陌房间紧闭的房门,一时间失了神,这座府邸看似衣食无忧,却蹉跎了青春,遗忘了自己是谁,像这样优秀的少年何曾不是自己怀春的对象,只是韶华易逝,容颜渐老。
颜陌没想到的是笛壹办事效率很高,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他那个名叫夏华的远客居管家已经送来一副详尽的前哨港城绘图,重点建筑以及每条街道都有清晰的标注。
“颜公子可有别的吩咐,没事的话小人告退了。”
“辛苦夏先生!”
“颜公子早些休息,明日我让人领您去赴宴!”
颜陌不疑有他,只当是笛壹要为自己接风洗尘,送走夏华之后赶紧回到桌前仔细研究这张地图,他全神贯注生怕漏过任何一个细节,想要救出还不知道关押在哪里的蓝馨,这种困难程度对于自己来说难比登天。
他非常清楚笛家靠不住,伪造出来的师傅能糊弄笛贰却唬不住那些混江湖的家伙,当谎言被揭穿的时候,他可以想象到原本和善的模样变得多么狰狞。
一个没有根基却身怀绝世内功的小孩会被那些险恶用心之人吃得连渣子都不留。
灯火照耀着他的侧颜,孤独而坚定,夙夜难寐,他展开书案上的空白画布,奋笔疾画,时间悄然而逝,很快就到了三更天,颜陌按捺下心头的思念,轻轻落下最后一笔。
墨汁未干的笔画极为传神地将那位善良聪慧的姑娘呈现在面前,他对着手中这幅画一遍一遍吹着哈气,看似想要快些烘干,实际上却希望墨汁干涸缓慢一些,画布上流动的痕迹仿佛将画中人渲染得生动鲜活起来。
蓝馨,我要去哪里才能寻到你?
就在颜陌睹画思人的时候,坐落在前哨港西北方的一座超巨型庭院中正上演着与接下来一系列事件息息相关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