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有点懵。
不对，应该说不是一般的懵。
他尚且没从回忆起前两世的伤春悲秋里醒过来，便被这自称为《恶鬼道》的作者，还中二病的以为自己是神的人给逗笑了。
“你在逗我？”有的人一下子遇到了太多无法理解的事，下意识地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或者急切地否定一切。
孟凡恰恰就是这类人，他问俞柯，“你的意思是说《恶鬼道》是你写的？是根据真实发生的事改编的？这里是真实存在的云泽大陆？我不是穿书？裴澜风也不是什么主角？或者说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主角？”
“是这样，没错。”俞柯转了转眼珠，夸他，“理解能力不错。”
孟凡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什么相信我……”俞柯挑眉，“你难道不觉得我的声音很耳熟吗？”
“还记得你们与怨木藤在木之林交手的那次吗？”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想变强吗？”
孟凡一愣。
“纯阳之体在某种意义上凌驾于纯阴之体，阳代表正气，也是灵气，更是指引人走向正途的关键。纯阳破除一切邪祟……”
俞柯每说一个字，孟凡脸上的表情便更惊讶一分。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你若一心变强，就终究会变强，因为你有这个能力，很久之前就有了。”
“只要你想。”
孟凡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俞柯将曾经在木之林里那个陌生男人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地重复了一遍，一字不差，声音也极其相似，根本就是一个人！
“是你！”孟凡脑子很乱。
“其实我们很早之前在现代也见过面。”俞柯想了想，说：“当时我和小屁孩儿一起去吃麦当劳，撞了你一下。”
说着，他还伸手比了下自己肩膀的高度，继续说：“当时你就这么高，好像也就刚上初中吧，戴着条龙玉吊坠。
“那时候我就有点在意龙玉里的空间法则，没想到那东西到后来竟然真成了所有因果的开端。”
孟凡喃喃地重复出声，“所有因果的开端……”
他刚才已经记起了自己的前两世，皆是因为孟凡几而死，全部都是心甘情愿。
那个算命老头说这东西能保佑他，也只说对了一半。
这东西确实让孟凡几救了他，却也让孟凡几杀了他。
所以事实上，当这块龙玉套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的生命就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如果还能回去现代，他一定得告诉他那个老妈，小心点儿这些社会老骗子。
“通过这个幻境还有我的帮助，你应该已经想起来自己之前经历过什么了吧？”俞柯见孟凡很久没再说话，便继续道：“不过你应该并不知道你死后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裴澜风和孟凡几后来的下场如何。”
他叹了口气，“《恶鬼道》其实直到现在都没真正完结，我只写到裴澜风打上玄天门，之后的已经停更很久了。”
“为什么？”孟凡稍稍回神，暂时将注意力放到俞柯所说的话上，“你既然都改编了孟凡几的死，为什么不让结局也随了你的心思？”
“怎么说呢。”俞柯回他，“我这人在某些事儿上挺较真的。”
“就我个人而言，我喜欢裴澜风胜于喜欢孟凡几，我想给他个好结局，不止是小说里的，更是这个世界里的。”俞柯皱起眉，说道：“但你应该知道，就因为你给了孟凡几机会，你让那个死脑筋完成了‘复活龙族’的阵法，所以到后来，他不仅杀死了裴澜风，更让这片大陆变成了一片荒芜。”
“龙族在初始大陆、罗泽天宫和云泽大陆一共布下了十二座阵法，每一座阵法的生成都浸满了无数鲜血，他们为龙族重铸血肉提供了大量的生命力。你和裴澜风则分别为纯阳之体和纯阴之体，你是第七座阵法的钥匙，而裴澜风是第十二座阵法的钥匙。
“他和你还不同，裴澜风从出生开始就成了龙族的棋子，《封神秘箓》的修炼方法是利用十二道主经脉的逆行获得得天独厚的力量，同时也能最大限度地运用石台带给他的黑炎。当他修炼到极致再由孟凡几亲手杀害，用他的鲜血祭阵，那便是复兴龙族的最后一步。”
“裴澜风这孩子一直很努力，他在挣扎着活下去，获得力量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被孟凡几因为那不切实际的幻想杀了两次！”俞柯语气难得带了些怒意，“我活了这么多年，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冷血的人！”
孟凡听完他的话，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想起自己前两世在死前有对孟凡几说过，让他和裴澜风好好相处，如今想来，那些事许是都被孟凡几当成了笑话。
于那人而言，果然还是复活龙族更重要，比任何人和事都重要。
其实前段时间他也从裴澜风说的话里猜到了，记得在木之林的时候，裴澜风曾问过孟凡几在那之后你看到了什么，在一切结束之后你看到了什么。
许是阵法失败了，才会有这第三世。
但即便到了第三世，孟凡几也没有停歇过想要复活龙族的念头。
他觉得自己没有错。
他觉得龙族没有错。
他拒绝听自己的建议，他拒绝相信任何人。
所以，纵使这三世轮回，仍旧换不来他的改变，就像俞柯说的，孟凡几应该是冷血的，他有颗没有人能焐热的心。
应该是这样。
但是。
“不对。”孟凡在垂头良久之后，终于抬头与面前的红衣男人对视，重声道：“他没有你说的那么冷血。”
“他也渴望家人和朋友。”
他不会忘记在神狐画卷时自己第一次提出要和大佬成为朋友时，大佬的那声别扭的回答。
他也不会忘记方才在忘忧谷，那人提起想要家人时的真挚神情。
“他也会对人温柔。”
在潜龙渊的时候，就连魔物一二三也会喜欢上的孟凡几，为了给自己重塑身体，陪在自己身边四年的孟凡几。
“他嘴上说着除龙族以外其他种族都是垃圾，都是废物，却不曾真正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他只是太孤独了。
他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目标当成自己活着的意义，这就像一个沙漠中食水全无的旅人看到了海市蜃楼的绿洲，他的目光紧盯着那片绿洲，以为只要接近了绿洲，就会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所以他忽略了沿途的小水塘，忽略了冒头的青草，忽略了可以满足他当前需求的所有事物。
但这也正是他所做出的最错误的判断。
他如果能将曾经的执着放下，固然会痛苦一时，却能收获更多。
“所以，我认为孟凡几并不是真正的冷血无情，而是过于固执胆小。”说到这儿，孟凡终于在心里做了决定，并说服了自己，他最后对俞柯说道：“他只是需要一个契机，或是一个人将他带出来，让他鼓起勇气去选择另一条路，一条能让他结束眼前错误循环的路。”
这次换俞柯沉默了，但这沉默只持续了两秒，这家伙便笑了起来，他说：“哈哈哈哈哈我果然没看错你。”
孟凡：？
“你难道就不奇怪我为什么会把你叫来这里吗？”
不等孟凡回答，俞柯又说：“龙族设下的阵法能逆转两次，总共只有三次机会，我在第三世开始之后就在观察你们三个，觉得你会成为唯一一个能够改变这个世界结局的人。
“我身为神，不能随意干涉每个世界的进程，但你身为孟凡几的半身，自然可以随便干涉，而且孟凡几那个死脑筋谁的话都不听，却偏偏能听进去你的话，所以这个能让他改变心意的人便只有……”
“呼——”
俞柯话没说完，就见孟凡拍着胸膛呼出一口气，小声嘀咕道：“原来你不能干涉这个世界啊。”
他刚才说那一段替孟凡几的辩解，说白了有部分原因就是怕俞柯这个自称神的家伙一发火就把大佬给灭了。
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的。
俞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