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看他决绝的样子,张张嘴,到底没有多劝,只要她儿子过得好,别人说闲话就说去吧,“你要想好了,万一柳玉跟你分开了,你就是二婚头了,没那么容易再找媳妇了。”
姜原淡笑,他不在意,有现在的煎熬,他宁可下半辈子一个人过,顺心如意。
知道儿子没事,陈氏心头的伤痛退去,但她面上还得伪装出来,帮着隐瞒,她也想看看,柳玉会怎么做。
晚饭的时候,大家都没心情吃,随便应付了一点,陈氏对柳玉叮嘱了一点事情,姜原刚伤了腿,必须得仔细照顾,她有些不放心。
她没有跟着回家,在姜原院子里那个杂物间搭了个铺子,先看顾两天,万一姜原晚上有个意外,也能及时照料。
晚上,柳玉忍住心里的难受,她看了眼床上的姜原,无奈地道:“姜原哥,你还疼吗?”
姜原摇头,脸色隐忍,虽然吃了药,但依然是疼,疼得让他睡不着。
“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若是一点小伤也就罢了,这可是腿啊。”
“咱们明天去要个说法。”
姜原哑声道:“不必,管事已经给我了补偿,有十五两银子,也怪我自己没注意。”
柳玉不满,“那点银子怎么够呢,你怎么这么傻呀?”
姜原神色黯然,“我的腿已经瘸了,到时候再找大夫看看,管事说了,诊费和药费都是他“可惜的是,我可能做不了账房了,不过你别担心,我还能抄书,也能养活这个家的。”
姜原探究地朝柳玉看去,想看清柳玉脸上的表情。
柳玉却只觉得失望,她心里一点都不乐观,既然那大夫说的那么严重,就说明姜原的腿真的好不了了,一个瘸子能做什么,抄书能挣几个钱。
为什么姜原就不能多注意一下,及时躲过呢。
以后还要看腿,还要吃药,还要买肉补身体,这是要把家里都拖垮啊。
柳玉既想让姜原能够恢复,又怕姜原一直吵着要看大夫,那腿都治不好了,一直折腾,是不是要白白耗费银两了。
触及姜原凉凉的目光,漆黑的眼眸,柳玉心中一跳,赶紧收敛了所思所想,她走上前,给姜原捏了捏被子。
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草药味,让她觉得不舒服,不想跟姜原一张床,便翻出被褥,离床铺稍远的地方,打了个地铺。
半夜,姜原嗓子有些发痒,口中干燥,好不容易睡着,腿上密密麻麻的疼意又涌了上来,他睡不着了,想喝水了,枕边放着的茶碗已经喝光了。
看了眼柳玉,轻唤了两声,柳玉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姜原又刻意咳得大声了些,喉咙干涩。柳玉皱了皱眉,捂住耳朵,看向床上的姜原,有种被吵醒的不耐,叹口气,又睡了过去。
姜原停声了,没有再喊了,闭了闭眼,遮掩住其中的情绪。
或许不用再过多地试探了,他现在就应该明白了不是吗?
姜原勉强地支起了身,忍住痛意,缓慢地往床下爬,用完好地那条腿作为支撑,想要往桌子那边挪动。
但行动不便,却不小心蹭倒了矮柜,踉跄地摔倒在地。
他轻嘶了一声,这动静终于让柳玉直起身来,她定了定眼,看清地上摔着的姜原,恰好这时候陈氏又轻轻地敲门了。
柳玉赶紧点亮了烛火,走上前将姜原扶起来,让姜原重新躺在床上,“姜原哥,你腿既然有伤,又为什么还要动,你要小心一点啊。”
“要是伤口会裂开了怎么办?”
她想起耳边隐隐约约的呼唤,有些心虚,赶紧给姜原捏了捏被子,嘴边絮絮叨叨,好像这样,就能显得她毫无察觉一样。
她随后又赶紧去给陈氏开了门,陈氏往屋里看去,“怎么样?老二有没有发热?”
那种伤口,她怕姜原有事,就来看看。
柳玉笑了笑,“没呢,姜原哥已经好多了。”
陈氏往屋里看,姜原低声道:“娘,大夫开的药很好,你先回去睡吧。”
“那你饿了没有,我去给你热点汤。”
“我不饿,现在大晚上的,你去休息吧。”
陈氏嗯了声,又看向柳玉,细细叮嘱道:“这两天晚上,老二肯定疼得厉害,就多辛苦你了。”
“他要是想喝水,你记得给他倒,他要是出汗了,你帮他擦一擦,要是有不对劲的地方,你赶紧来叫我。”
等房门合上了,柳玉才略带心虚地回过身,讪讪地笑道:“姜原哥,想喝些水吗?我给你倒。”
姜原深吸口气,才淡淡地应了声。
柳玉赶紧凑上前,喂到他的嘴边,姜原又道:“你倒些水在这个茶碗里吧,我呆会渴了,自己就能拿来喝。”
柳玉一想也是,她现在很困了,可以减少点麻烦,要是时不时就起个身,她今晚上就不用睡了。
“那你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记得叫我啊。”
蜡烛熄灭,姜原却再也睡不着了,一是因为伤口痛,二是因为心里的闷痛,他看着柳玉的背影,眼眶痛了。
难道他都伤成这样了,柳玉就真的都不担心吗?
他是柳玉的丈夫啊。
在这一刻,姜原的心很凉很凉,也意识到了柳玉究竟有多薄凉。
或许,对于柳玉而言,他除了照顾她,养活她之外,什么都不是。
说到底,姜原看上去成熟,现在也不过十七八岁,被伤了之后,他捂住被褥,眼角忍不住有些湿润,一夜未眠。
过了两天,姜原感觉自己好点了,就让陈氏先回家,现在是春耕,地里忙着呢,要开始种水稻了。
姜寒水要来照顾他几天,他也拒绝了。
因为他要看看,柳玉究竟能做到哪个份上,甚至,他是想让柳玉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他们可以顺利地和离。
照顾一个病人是很累的,这可不仅仅是端茶倒水,还要做饭喂饭擦药洗衣服,要把人扶起来洗澡,还要把人扶起来如厕。
各种补品和肉类都要想办法来搭配着做,陈氏一走,这些事情大多都落到了柳玉的头上。
柳玉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她头大起来,很是懊恼,但她显然没什么耐心,更别提她的心早就荡漾跑远了。
虽然有陈氏带来的鸡和肉,但她丢进锅里随便煮煮就行了,衣服堆到盆里,也随意搓几下,至于擦身那些,除了姜原满身是汗忍不住了,才会帮忙动手,平时的熬药敷药也并不准时。
有时候,姜原想要喝水,可能都找不到人,更多的时候,他要靠自己爬下床,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用那一条健康的腿做支撑。
他敷的药和喝的药换得勤,平日里的补品也不吝啬,花用得贵,银子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柳玉咬紧了牙,每次付钱心里就颤颤的,她在想,要是把这些银钱用完了,家里以后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