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想好跟姜寒水分开的理由了,她嫁进来一无所出,深感愧疚,便自请和离,这样应该算和平分开吧。
念到和离这两个字,陈柳絮心里有点微妙的不适和酸涩,她没有多加思虑,将这点并不明显的感觉抛开。
心思有些不明所以的烦躁,陈柳絮就坐在床上又数了一遍自己的小金库,数钱让她快乐。她拢共有三两多银子了,村里起一栋房子,至少要十两,她还差得远呢。
陈柳絮甚至翻找一遍厨房,想看看有没有能卖出去的东西,赚钱最快的应该就是那几个玻璃瓶,她记得古代的琉璃是很贵的,不过安阳镇上并没有当铺。
姜寒水擦了擦下颚的水珠,推开门看见的就是陈柳絮一副财迷模样,他听陈柳絮叹气,便问道:‘你是有事需要银钱?我这里还有一些。”
陈柳絮愣了下,摇头道:“我没有缺钱花,只是觉得攒银子太慢。姜寒水轻笑,这让村里其他人听见作何感想。
家里养的那几只小鸡已经长大,跟在母鸡身后成群结队走着,陈氏一大早就在厨房里煮了碗长寿面,原因无它,正是姜原满十七的生辰,条件特殊,姜原没有想要摆宴席,就做些家常的饭菜。
土豆烧鸡,豆腐鱼汤,清炖海带,土豆粉丝汤,摆在桌上,色香味倶全。
姜原少年的稚嫩早就褪去,脸庞逐渐棱角分明起来,背脊也挺直坚韧。
姜原的生日过去后,陈氏就开始想着两人的婚事了,以前饥荒的时候觉得办亲事委屈了柳玉,现在手里有了点闲钱,还有菜有肉,成亲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陈柳絮深深觉得古怪,她认为姜原和柳玉年纪都还小,而摆在这个地方却是再正常不过,甚至这个年纪都能当爹娘了,这就是两个世界的观念不同,她没理由去说些不好听的意见,姜原是真心喜欢柳玉,盼成亲盼了很久,此时提起婚事更是求之不得,欣喜若狂。
姜原笑得像个二傻子一样,但柳玉却心存忐忑,她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真的喜欢姜原,可又并不是毫无感情,毕竟姜原挺疼爱她的,让她感觉自己还是那颗被捧在掌心的明珠,她不确定姜原能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她也不确定以后会否后悔。
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柳玉心头乱的很,她这般貌美,假若以后有更好的男人呢?徘徊之间心事重重。
院门被砰砰突兀地敲响,陈氏打开门,“谁啊?”
一股大力猛地将她推开,几个衣着破旧,形容邋遢的人站在门外,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面前的青砖瓦房,脸上带着凶狠贪婪的笑意。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双手叉腰,微微眯了眯眼,“呵,我是谁?你们抢走了老子的侄女。”尖嘴猴腮的妇人也嚣张道:“对!柳玉是我们柳家的女儿,你让她跟我们回去!”
柳玉那丫头向来长得好,饥荒那段日子,他们本想把柳玉送给几个男人换吃的,可那小蹄子居然跑了,除了计划落空的恼怒外,他们并不关心死丫头去了哪里。
前几天忽然在镇上看见那死丫头了,他们仔细一看,原来那啥豆芽就是死丫头卖的,好多好多钱哪,他们坐不住了,要是能拿到那种豆芽的方子,他们家就发达起来了。
几番打听之下,才知道死丫头竟然跑到了杏花村,还自作主张要嫁给一个男人,啊呸!真是没脸!
陈氏听嗝吧嗝吧半天,避开空气中乱喷的口水,“你们是柳玉的叔婶?”
“是啊。”妇人昂起下巴,“柳玉她爹娘没了,她就该归我们管,听我们的话!”
陈氏皱眉,“那柳玉饿着肚子的时候,你怎么没管她,现在突然就跳出来了?”
妇人呸了一口,“你管我呢,柳玉她姓柳,她就得听我们的。”
“你们姜家真是没脸没皮,三媒六聘都没有,居然想白捡一个媳妇,哪有这么美的事!”
陈氏这下听明白他们的意思了,这突然冒出来,就是想借着柳玉来要钱,她轻嗤一声,态度强硬起来,不为所迫,“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咱家可没有白娶柳玉,柳玉快饿死的时候,你们不管不顾,是我家收留她,光是饥荒里那些食物,难不成还比不上那些所谓的聘礼。”
“天灾之下,那么多人结为夫妇,可没有谁要求你那些虚礼,按你那种说法,人家成了一对的也该反悔咯。”
陈氏说的振振有词,门口那三个人恼羞成怒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不能一概而论,咱们讲究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光明正大的聘礼,那就是不要脸。”
陈氏平时温柔,这时候却寸步不让,“父母之命最关键的两个字在于父母,柳玉有自己的爹娘,她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干系,不过是叔婶而已。”
“柳玉的聘礼也该交到她自个手里。”
争吵声惊到了屋里的人,姜老头和陈柳絮都出来看看情况,柳玉见到熟悉的三人,瞬间就白了脸,害怕得想进屋躲起来,仿佛猫见了老鼠一般忌惮,她叔婶都不是个念及旧情的,要是把她带走,她就只能任由他们欺负打骂,她二叔眼里只有利益,必定要把她给卖出去换钱,还很可能是些老头鳏夫,她才不要落到那样的境地,姜家就是她的护身符。
柳玉想要遮掩身形,却立即就被发现了,几个人眼睛一亮,就像看到食物的野狼一样。
“老子不想听你废话!”那个中年男人激动了,一把推开陈氏。
他想要硬闯进去把人带走,被姜老头一锄头吓了回去,“怎么还想打人,在我家轮不到你撒泼。”
中年男人怒不可遏,双目圆瞪,冲着柳玉呵斥,“你就这么看着自己二叔被欺负,死皮赖脸得住在别人家里,我们柳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还不赶紧过来。”
他又转眼看向姜老头,“你别在老子面前凶,柳玉她爹娘死了,我这个叔叔就是她的爹,她想怎么样,都必须全部听我的,你去问问族里,是不是这么个说法,一个丫头片子还想翻天了。”
柳玉颤颤巍巍,仿佛快站立不稳,身体摇摇欲坠,眼眶瞬间通红,她看着二叔这么有恃无恐,她只能装的更可怜些,才能让姜家怜惜她,她绝对不能回万里村的。
陈柳絮脸色也沉了下来,觉得对面那家人的嘴角实在惹人嫌恶。
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要好处,姜老头冷声问:“那你们怎样才肯善罢甘休?”
中年男人一家满脸得意和贪婪,“聘礼是必须要的,柳玉从小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不同于一般村姑,你看看她那张脸,就别想丢些小钱来打发我,至少都要二十两银子。”
“还有,我要那张豆芽方子,否则的话我就把柳玉带走,看你儿子还能不能娶到这么好看的媳妇。”
中年男人兴奋地提要求,眼里有着迫不及待,反正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吃亏的,若是带不走柳玉,就可以敲诈姜家一笔,要是柳玉跟着离开,他不仅能知道种豆芽的方法,还可以把柳玉卖出去,换一笔钱,他现在可不怕闲言碎语,拿到钱才是最重要的。
陈氏为难,“咱们家里没有二十两,你胃口太大了,我拿不出来。”
柳玉眼神惊慌,她是注重名声的,不想让二叔把事情闹得太大,而且林二叔性格太过蛮横,家里两个男人也不在,把她强制性带走怎么办。
柳玉眼神转了转,“二叔,我把豆芽方子给你,你放过我行不行,就当没有我这个侄女。“豆芽有多赚钱你应该也打听清楚了吧。”
柳玉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相信就算把豆芽做法说出去,姜家人也不会怪她的,毕竟她太害怕了,而且她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抵不过那些钱吗。
柳玉不断劝解着,柳二叔一家的神情也越来越激动。
“慢着。”陈柳絮却突然开口。
柳玉瞪大了眼,不敢置信,陈柳絮居然这么狠心,能眼睁睁看着她受欺负,不就是点豆芽么,这么斤斤计较,心思凶狠,还是说陈柳絮就是看不惯她,想要害她。
柳二叔不乐意了,“你再说一遍?!”
突然跑出来一只拦路虎,他能高兴才怪,看着陈柳絮只觉得碍眼极了,想把陈柳絮恐吓回去,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资格插嘴也不怕烂了舌头。
陈柳絮淡淡地说道:“柳玉没有聘礼,是委屈了她,可你想把她和姜原拆散,那姜原怎么办?他的名声怎么挽回。”
柳二叔一脸懵,姜原可是占便宜的男人,怎么说的还跟吃了亏一样。
“他们两个人是定了亲的,若是婚事作废,姜原的名声岂不是也会受到影响,到时候怎么说亲?”
“事情是你们闹腾起来的,也是你们想让婚约作废,可哪有那么简单的事,你总得给个说法,咱们家是想要赔偿的,既然你说柳玉的一切都归你管,那你就把赔礼出了吧。”陈柳絮冷声说道,名声吃亏的可不只是女人,姜原同样如此,要是由着柳二叔搅和,姜原相当于从单身男人变成二婚男人,损失还不够大吗。
这一番话出来,陈氏也想明白了,气势强硬,“对啊,你说我儿子怎么办?”
“他跟柳玉都定亲了,我家也把柳玉当媳妇养了,我儿子难不成就要白白丢个媳妇,他以后万一说不到好亲事了,我咱家都来找你算账吗?”
“你别以为咱家好欺负。”
柳二叔听着都傻眼了,尖嘴猴腮妇人狠狠啐了口,“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哪,还死皮赖脸找咱们要钱,闭嘴吧你。”
“别说的你儿子可怜,想胡搅蛮缠,我们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看看你这模样,就知道你尖酸刻薄,小肚鸡肠。”
那妇人说话已经上升到人身攻击了,句句都说的过分口口声声辱骂陈氏,手指指指点点,脸上是令人厌恶的洋洋得意。
那妇人骂的又快又急,根本不容许陈氏插嘴,她脸上浮现出一抹畅快,却突然被一丢土块砸到脸上,嘴巴一疼,顿时安静下来,怒目而视。
陈柳絮声音冷漠,“婶子,嘴巴臭就不要说话,免得暴露你又蠢又毒的性子。
“姜家从来没亏待过柳玉,衣食住行,样样都没少,你以为把人带走,咱们家就活该吃哑巴亏,那些好意都白白付出?”
“说出去你们也站不住理,咱们杏花村有不少人的,你想欺负我们,我们也不是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