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呢，后半夜如何那般吵？”
乔琬琰的屋里，乔夫人拿手点了点如月，“也就你胆儿大，敢跟男人家动刀动剑。”
香昙捂着嘴在边上直乐，心下却佩服极了如月。
昨晚好多人跑出来瞧，香昙没这个胆子，可早上听说，如月把无情打得全无还手之力，后头还差点掉下来。
一想到如月赢了，香昙便觉得解气，当日在越宫之中，无情可会吓唬人了，便是如今看到这人，香昙还控制不住心肝打颤。
不过话说回来，如月虽是女子，行事却光明磊落，昨儿无情那会儿快掉下去了，还是如月将他救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人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若不把他打服，他不知天高地厚。”如月得意。
杨春听到这会儿，忍不住叮嘱，“这几日香昙晚上警醒些，别让如月出去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到底岁数大些，杨春想得比别人多。无情到底是离王的人，又都知如月与云清宁姐妹情深，回头这事儿闹开了，不好做的是云清宁。
再就是，如月到底是女孩儿家，若是这厉害的名声传出去，日后嫁人就麻烦了。
“知道了！”香昙看了一眼如月。
如月却不以为然。根本就是无情纠缠不清，她若不回击，那家伙岂不要飞上天。
后头把人踢回前院，如月可是放过话的，若无情再敢来挑衅，照样打得他死去活来。
谁说女孩儿家只有挨欺负的份。
“姑姑说的……也对。”香昙又觉得，杨春未必没有道理。
云清宁为乔琬琰把完了脉，也拿眼看了看如月。
如月立刻明白了意思，抬手道：“不用说了，我知你意思。”
大家姐妹一场，有什么想法，一个眼神便能体会。
乔琬琰过来是为了安心治病，然后平平安安离开。
如月承认，她好像是冲动了。
“如月是个好丫头，就是脾气宁折不弯，”
乔夫人在边上打起圆场，“昨日之事，咱们都不提了，想来那一位也不会跟个女孩计较。”
如月呵呵一笑。无情如何不计较，昨晚被人扶走，瞧他回过头瞪来那一眼，就跟看杀父仇人般。
“今日还是吃药，然后好好休息，除了想儿子，别的都放下。”
云清宁说了一句，总算把话题岔开。
“琓琰早上说，她这手不像前几日那般疼了！”乔夫人一时兴奋道。
“不着急，咱们慢慢来！”云清宁劝道。
“我便知道，清宁能救我。”一直没有吭声的乔琬琰终于说话了。
云清宁笑道：“说这些就生分了。”
香昙在旁边插了一句，“太子妃若再晚一日过来，我们公主都准备想办法偷偷去魏国了。”
乔琬琰吃惊，随即摇了摇头，“去那儿做什么呀？”
接下来，乔琬琰便再无话，转头望向床内，似乎在休息，眼睛却睁了老大。
乔夫人过来，从边上悄悄拉了一下云清宁。
云清宁转头看去，略点了点头。
昨晚乔夫人来了云清宁的屋，将魏国那头发生的事，说给了她。
乔琬琰在魏国受的委屈，不只来自于盛传的谣言，还有魏宫中那位总是高高在上的皇后。
云清宁也领教过那位的厉害，倒不难想像，乔琬琰这般温柔的性子，如何能是对手。
也真没见过皇后这样的，媳妇刚进门，便没得过好脸色，听说最乱之时，皇后甚至挑唆着朝中大臣，上书废太子妃。
也难怪乔琬琰被逼到这种程度。
这会儿一个个都出去了，只剩下云清宁坐在床边，陪着乔琬琰。
乔夫人提到女儿，便是眼泪哗哗地流，自然拜托云清宁，能开解一下乔琬琰。
云清宁并不急着开口，有些苦处，得要等乔琬琰自己吐出来，她再劝才有用。
“我后悔了。”乔琬琰终于出了声。
云清宁转过头，看着乔琬琰。
“当日若不嫁给他，也不会……”乔琬琰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声。
“为何不嫁啊，殿下对你多好，便是求亲，也是小心翼翼，还处处护着你，”
云清宁说到这儿，替乔琬琰理了理她额边的碎头，“得此夫君，夫复何求？”
乔琬琰愣了许久，眼神中露出一抹痛楚，“我……给他带了太多麻烦。”
云清宁不赞成，“若是他觉得你带了麻烦，何至于让如月找到我这儿，务必要替你治好病。我看，倒是你自个儿想不通。咱们退一万步，就算你真添了麻烦，回头把病治好，二位又高高兴兴能在一处，还有何麻烦可言？”
乔琬琰似乎被绕糊涂了，看了云清宁半天，“我知他对我好，可我却做不了一位好妻子，只能教他焦头烂额，因我蒙受羞辱，甚至如今和他母后反目。真不如，他把我休了！”
想来受的压力太大，乔琬琰才会对自己失去信心，甚至下意识否定自己。
心病还需心药医，云清宁只能尽力劝解，“夫妻一体，本该祸福相倚。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何来连累到太子殿下。若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那才是你遇错了人。”
乔琬琰闭了闭眼睛，又叹了一口气。
“你是多心了，可知我也比你好不到哪儿去，”
云清宁故作轻松，“想不想听一听，我那位婆婆如何？她如今都不肯见我，认准是因为我，才致离王同他那位废太子哥哥反目，及至如今下落不明。”
乔琬琰一惊，“那你如何是好？”
“不见就不见呗，就让她那儿子跟她斗，我便置身事外。”
云清宁无所谓地道：“无论皇家还是平民百姓，有几对婆媳能相处得好。我怎么讨好，也讨不来欢心，那便不是我的错。看开了，那就随便吧，反正你又不是跟着婆婆过日子。”
话说到此，乔琬琰神色似乎松了松。
“瞧着你也累了”，云清宁替乔琬琰整了整被角，“你身上的病吧，没你们想得那么重，最紧要还是别自己难为自己。后头好得差不多了，还要慢慢调理，总要白白胖胖的，才能放你走，不然你家夫君怪我不尽心。”
乔琬琰勉强笑了笑，可随即脸又垮下来，“我……想孩子。”
这下云清宁顿住，想了半天，道：“好吧，病好了就送你回去，谁教我也是当娘的。”
乔琬琰定定地看着云清宁。
离开魏国之前，月明轩说了实话，如今两国交战在即，到了抚州，他不能保证乔琬琰的安全，若不想去，他想办法把云清宁接过来。
可乔琬琰坚持前往抚州，不仅是为了躲开魏都……这个压到她喘不过气的地方，更为了，她相信云清宁。
“回头咱们多说说话”，乔琬琰伤感地道：“我若有你这通透，该有多好。”
云清宁却笑了，“这是旁观者清，说别人都是容易的，轮到自己，我不定还没你能挺得住。”
“公主，如月又出去了！”香昙冷不丁在外面叫起来。
云清宁和乔琬琰一块转过头。
“如今我怀疑，赫连城故意把无情派过来，嫌咱们在这儿过得太安逸。”云清宁抱怨了一句，站起了身。
指不定无情又来惹如月了。
乔琬琰也道：“你去看看吧，别让如月吃了亏。”
如月本来不想出去的，倒是仲平让人带了信来，总要给他一个面子。
此时前院，如月早已拔出剑来，淡定地看着对面之人，“可是还没有挨够了揍？”
“方才无情兄同我说了，昨晚是他一时冲动，他是不会跟女孩儿计较的，”
仲平在边上道：“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不用这般剑拔弩张，咱们把话说清楚，日后好好相处。”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到了外头，谁都不想惹事，尤其还在秦国人的地盘上。仲平之意，以和为贵。
再说昨晚发生的事，在仲平看来，不过是两人闲来斗气，分不出对错。
无情今日主动提及，要化干戈为玉帛。他能有这态度，仲平颇为赞赏，也想借这机会，做一个和事佬。
不过如月一到前院就拔剑，显然不吃这一套。
“迟早要打上一仗，不如今日你我先分胜负。”如月递过去一记白眼。
无情一副淡定表情，“在下佩服如月姑娘胆色，昨日不过是些误会。这会儿大家伙都想着，你们太子妃安安稳稳地过来，也能安安稳稳离开，别事皆不要紧。”
如月上下瞧了瞧无情。
能说出这话的，可不是无情这样的人，指不定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既是如此，大家各让一步！”仲平在旁边打着圆场。
“你愿意认错，本姑娘也不计较。”如月丢下一句，转身往里走。
无情摸了摸下巴，瞧着如月背影，眼睛眯了起来。
天还没亮之时，白家大宅后院一处角门开了，自是为了方便倒夜香的进出。
守门的仆人打着哈欠，照例催促了一句，“哥几个，手脚快些！”
来的共有三人，各挑着一个担子，也不吱声，低头走了进去。
仆人嫌那帮人身上味道腌臜，捂着鼻子往边上退了退。
就在这时，走在最后的那个突然停住，将担子放到地上，随后悄悄挨到仆人身后，冷不丁亮出一把短刀，竟是抹了人脖子。
仆人连叫一声都来不及，便已然倒地，被人踢到了墙角。
这一刀神不知鬼不觉，那三人互相看看，径直往里走。
这角门与内院隔着一条巷道，三个人熟门熟路，几步之后推开一扇门，又四下看了看，竟是拐了进去。
那扇门便是通过后花园的。
乔琬琰住的那屋外，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摸着门便过去了，另两个在旁边打起了掩护。
这哪是什么倒夜香的，分明是三名刺客。
领头的刺客拿着短刀，想要撬开里头门闩，显然知道白家大宅有重兵把守，不时看向四周。
一把剑从上面抵到刺客头顶时，那人身体猛地一僵。
有身影跃下，一脚过去，将那刺客踢到半空，随后狠狠摔到地上。
“树下一个，后门一个，全部拿下！”一个女子吼道。
几乎瞬间，早已埋伏左右的人全部现身。
转眼有两个被抓到，倒是门口那个溜得快，转身逃出了后花园。
如月提剑追上去，跳出墙外，挡住那刺客，“有胆子来，没胆子打？”
“我是来倒夜香的，一时走错了路。”那人还想狡辩，眼珠子乱闪，这会儿纵身一跃，竟是飞上了墙。
如月立时跟上。
那人看着出功夫不弱，这会儿蹿到墙头上。
如月步步紧追，那人慌不择路，这会儿站到屋顶之上，才发现后有追兵，而前面也围了上来。
“让开！”那人拔出身上短刀，显然是认为，追他的女人比较容易对付。
如月也不耐烦了，腕子一甩，一剑划到那人手腕，便瞧他手里短刀，啪了一下，从屋顶掉到了地上。
“小子，就一个女人，你怕她做什么！”有人喊了一嗓子。
如月斜过去一眼，方才抓刺客的都是越国这头的。无情那帮人只管袖手旁观，不仅如此，看来还瞧起了热闹。
“拿命来！”如月冲了过去。
那人真就徒手和如月打起来，功夫还算不弱，不过如月对付他，实在绰绰有余。
不过几个回合，那人被如月踹到脖颈，倒在了瓦片之上。
如月收剑，走到跟前。
那人跟死了一样，动都不动。
如月走了过去，用脚踢了踢那人。
便在这时，一簇火光竟是扑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