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重吧！”云清宁叹了口气。
“参见殿下！”乔琬琰忽地看向云清宁后面。
云清宁转过身，竟是月明轩走了过来。
明显可以感觉出，乔琬琰身子有些绷紧，云清宁索性抓住她的手，朝着月明轩走了过去，“殿下何时到的？”
“二位说得太入神，怎得没有看到我？”月明轩只用一句表明，他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云清宁和月明轩对视一眼，不由笑了。
月明轩今日出现，显然是有事而来，且是为了乔琬琰。
“小女告退。”
拍了拍乔琬琰的手，云清宁对月明轩点了点头。
“殿下既然来了，不如和九公主一块，到屋里喝一杯茶。”乔琬琰忽地出了声，这会儿反过来扯住云清宁的袖子，就是不肯放开。
此时坐在乔家小院的一处厢房，云清宁坐在一张八仙桌边，看着乔琬琰全神贯注地煮着茶，姿态俨然，一丝不苟。
而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的月明轩，正目不转睛地瞧着乔琬琰的一招一式。
“殿下，请！”乔琬琰将一杯茶，端到了月明轩的面前。
月明轩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那个……”
乔琬琰想要拦住，已是来不及，这会儿红着脸，“殿下，第一杯是要闻香的。”
月明轩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让琓琰笑话了，我终究是个粗人。”
云清宁捂嘴笑了起来。
用“粗人”自称，月明轩谦虚得过了。
“让二位见笑。”月明轩说了一句，接过乔琬琰又端来的一杯茶，用仰脖饮尽。
云清宁看出来了，月明轩少了平日的沉着，竟是有些焦躁了。
“表妹不必急于回凉国，若你愿意，日后留在李将军府，或是与九公主比邻而居，没有人赶你与姨母。”月明轩低头，看着手中的空茶盏。
乔琬琰站了起来，俯身，“殿下恕罪，是小女……”
“真的，不用回去。”月明轩放下茶盏，走到了不远处窗边，背手望向窗外。
乔琬琰有些不知所措，索性看向了云清宁。
云清宁却在想，要不要找个借口出去。
“琬琰，可否考虑，嫁入东宫？”
便是这一句，云清宁都听得愣住。
谁能想到，月明轩会亲自向乔琬琰求亲？
乔琬琰此时的神情，完全是震惊了。
“我母后唐突，几句闲言碎语，竟是改弦更张。她难不成以为，我想要娶妻，竟是那么容易？”
月明轩这话中带了自嘲，随后一句，更加直白，“琓琰以为如何？”
乔琬琰面色如同僵住，直到云清宁扶着桌边起身，伸手拉了她一下。
这下乔琬琰似乎回过神，走到月明轩身后，竟是跪在了地上，“殿下，小女浅薄，不堪……”
这答案……
连云清宁都急了，“琓琰！”
月明轩却回过身，看向云清宁，“当初九公主拒绝我，比琓琰还决绝。”
云清宁哭笑不得，这种时候，她无论如何不该待在这儿，更遑论还被扯到里面。
“不如小女也跪下，向殿下赔罪？”云清宁也走过来，扶住乔琬琰的肩，作势要跪。
“九公主。”不出所料，乔琬琰立时起身，将她扶住。
月明轩冲着云清宁一笑，自是谢她来这一下，将快要僵住的气氛，又转圜了回来。
这一次，月明轩坐到了乔琬琰方才位置，拿起一根茶匙，捏在指尖，“可是我配不上表妹？”
乔琬琰默然不语。
月明轩轻叹一声，“本来打算，还请琓琰成全，免我真要娶那凉国公主，日后生不如死。听说那位刁蛮粗鄙，甚至风流成性。若真娶了回来，魏宫还有宁日吗？”
云清宁坐到月明轩的对面，转头对站在边上的乔琬琰递眼色。
这种时候，最圆满的，便是乔琬琰能点头。
“小女……”乔琬琰螓首低垂。
月明轩却打断了她，“琬琰，我也不想瞒你，于我而言，娶你是最后一条退路。凉国如今被秦国步步紧逼，企图将魏国也绑上战车。可对于魏国，任何一次战争，都是灾难，尤其是魏国的百姓。”
话说到此，月明轩的神色异常冷峻。
云清宁不由看向月明轩，她能理解月明轩的心情。任何战争对于他来说都是痛苦的，然而这一次，甚至还需要他付出婚姻的代价。
“为何不直接拒绝？”云清宁问。
月明轩笑得怅然，“魏国对凉国向来采用怀柔之策，一条凉川江系着我们的命脉，若被上游的凉国断流，魏国便岌岌可危了。”
原来是被要挟了。
“我……”乔琬琰欲言又止。
月明轩站起身，“如此便算了，不过……”
注视了乔琬琰神片刻，月明轩又道：“凉国那边得来消息，你一旦回去，就会被赐婚凉国三王子。那位何等猥琐之人，想必你也清楚。便是你不愿……也别回去了。我自会护你和姨母周全。”
此话一出，乔琬琰一脸的惊愕。
农庄的路边，李宸小跑着过来，朝着云清宁一乐，对着正要上车的月明轩问，“太子哥哥，来见九公主的？
云清宁故意拉下脸，“殿下是来见乔姑娘的。”
赵重阳的手快，直接捂住李宸的嘴。
月明轩淡笑一声，打量赵重阳胖乎乎的小脸，“可好些了，倒是养得不错。”
赵重阳立刻放开李宸，双手抱拳，朝着月明轩深深一鞠，“殿下救命之恩，重阳没齿难忘，他日自当报答！”
“用不着，只要照顾好你娘和姐姐，回头好好念书。过不得几年，你便是一家之主了，别辜负她们期望。”月明轩拍了拍赵重阳肩膀。
云清宁看向月明轩，忍不住开了口，“不如我再劝劝琓琰？”
月明轩转过头，忽地叹了口气。
云清宁能够体会到，月明轩心里的焦灼。
乔琬琰一个劲地拒绝人家，实在……
“不必强迫她，琬琰也不容易，她爹爹早逝。琬琰的未婚夫去年也病故，那会儿他们都快成亲了。凉国那头因此有些不好的传言，说她命中带煞。后头乔夫人也病倒，琓琰再待不下去，向我外祖母求助，母女俩这才来了凉国。”
难怪总看到乔婉妍神色中带着一丝仇怨，原来是因为这个，云清宁不免心有戚戚焉，“什么命中带煞，人家还说我清冷一生，不得安宁呢！”
“真的呀？”赵重阳睁大眼睛。
“以后我过得热不热闹，就靠你这兄弟了！”云清宁说着，自己倒笑出来。
“说不得，我亦如此”，月明轩也笑，“到了这把岁数，连妻子都娶不到。”
“殿下喜欢琬琰？”云清宁突然问了出来。
有些事情，是可以看出端倪，方才乔琬琰煮茶之时，月明轩落在她脸上的眼神，是一抹难以掩饰的温柔。
李宸嘻嘻一笑，起哄，“太子哥哥喜欢表姐，不喜欢九公主了。”
斜了李宸一眼，云清宁吩咐，“重阳，把他拖下去！”
赵重阳二话不说，勾住李宸脖子就走，便是莞儿，也跑过来帮忙。
等孩子们走远，月明轩抚了抚额头，“不知是不是喜欢，但要烦恼之时，若看她在眼前，心竟是能定下来。”
“真心话？”云清宁眼睛亮了亮。
月明轩顿了顿，半开玩笑，“惹你不高兴了？”
云清宁睨过去一眼，“此事便交给我，不如我为殿下做个媒人？”
听到月明轩承认，喜欢上了乔琬琰，云清宁简直如释重负。她终于不用担心，月明轩会因为她，陷入不可自拔之中。
“算了，说不得，她还放不下未婚夫。”月明轩却突然打了退堂鼓。
“人都不在了，惦记还有什么用，再说”，云清宁故意卖个关子，“我去打听一下，琓琰到底喜不喜欢殿下。”
月明轩明显不好意思了，“算了，到此为止！”
“人生苦短，有些人错过了，便是一辈子。进退不过一念之间。殿下有没有想过，琬琰是因为不确定您的心意，才会退出。”
“我已经被拒了一次。”
云清宁看向月明轩，“都不试一试，殿下就确定，又会被再拒绝一次。”
说话间，云清宁喊了一声，“重阳，替我把乔姑娘请过来，便告诉她……殿下还有些话，没来得及与她说。”
“或是表姐不来呢？”李宸问道。
“拖过来便是！”
一炷香之后，云清宁与莞儿站在了一处大槐树下。
李宸跑了回来，后面照旧是赵重阳。
“瞧见没有，是不是拉手了？”莞儿少有地活泼起来。
方才几个孩子一直在争论，殿下好像与乔姑娘拉起了手。
于是，两个淘气孩子居然跑过去看。
“你们便不怕，殿下的侍卫把你们当刺客抓了。”云清宁好笑地问道。
赵重阳指了指前方，“姐姐，你瞧！”
云清宁回过了身。
路口边，一双碧人正站在那儿，不知说些什么，竟是难舍难分。
几天之后，云清宁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乔家院子。
乔琬琰母女要走了，今日李将军府来人，接乔家母女回去，自然是准备大婚之事。
魏帝正式下旨，将乔琬琰赐婚给太子，旋即便定下了婚期。
虽然婚事有些匆忙，可各种的礼仪，据说在月明轩的坚持下，没有任何的缩减。
至于围绕着乔琬琰命格的传言，月明轩亲自请来了大德高僧，帮她重新算过，自是富贵已极，宜国宜家。
云清宁先是到了乔夫人的屋，道过恭喜，便去了乔琬琰的屋。
一院子都是人，乔夫人那儿还有李府的几位夫人，自是热闹。
倒是乔琬琰的屋里，显得十分安静，只有乔琬琰和她身边的两个丫头，正在收拾东西。
“我正准备去你那儿。”
看到云清宁，乔琬琰起身，将她扶住。
“我今日来给你添妆。”
云清宁说着话，看了一眼后面跟前的赵重阳和莞儿。
两个孩子各抱了一只匣子，放到了屋中的桌上。
“我也没有准备什么，虽是微寒，也是心意。”
云清宁看着两个孩子打开了匣子，里面是杨春特意跑一趟秦都，购置来的金银首饰。
比之宫中之物，自然寒酸。
“一时匆忙了些，让你见笑。不过我们杨春姑姑绣艺超绝，她要为琓琰姑娘绣一副龙凤呈祥的盖头，不过得晚几日送来。”
乔琬琰挽住了云清宁的手，“便是你们送的，我都喜欢，多谢费心。回头得空，我还陪我母亲过来。”
“到那时，可不一样了，要称‘太子妃’。”云清宁打趣。
“说什么呀？日后你还叫我‘琬琰’，我称你‘清宁’，何分彼此。”乔琬琰真心感激云清宁，那日若非云清宁让几个孩子，硬是把她拉出来，竟是没有今日了。
乔琬琰吩咐身边人，到外头给孩子们拿些吃食。等人都出去，乔琬琰摸了摸云清宁的肚子，“看着快要生了，要不然，便要请你一块过去。”
“别啊，皇后不想见我，你别给自己找麻烦。”云清宁随口提醒。
乔琬琰轻叹一声，忽地问道：“那个……为何一定要撮合我们。”
云清宁大笑，“你们本是两情相悦，我真没有撮合，只是不想有情人擦肩而过。不过，你也是庸人自扰，何需为了那些不着调的传言，竟要放弃一段良缘。”
“我总自以为聪明，后头才知自己多蠢，”
乔琓琰说到这儿，略有些羞涩地问，“你如何知道……”
云清宁自是明白她意思，“你若不喜欢殿下，何需追着我，问以前那些有的没的？”
乔琬琰摸了摸脸，“可是怪我？”
“以后好好与殿下在一起，没事别拿有的没的挤兑，我自不会怪你。”云清宁笑道。
乔琬琰嗔了一眼，这会似乎想到什么，问：“那个你错付了真心的人，你不打算原谅了？”
不过一瞬间的愣怔，云清宁的神色便恢复过来，“没有什么原不原谅，那人早就不在了。”
乔琬琰惊讶，“我还以为是……那个离王。”
云清宁淡然一笑，到底起身，“我要走了。”
“离王呢，听殿下说，孩子的事，你一直瞒着他？”
云清宁笑道，“能瞒一时，便瞒一时。”
“他若找来？”
乔琬琰迟疑，“总是孩子父亲。”
云清宁摇了摇头，“到时候再说吧！”
太远的事，云清宁不愿意去想。她只希望，赫连城出现得越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