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西春叫了一声。
云清宁立马回神,眼看着那个男人掐住了西双的脖子。
不用再犹豫,云清宁举起一直攥在手中的短剑,朝着那人后背,用力扎了下去。
片刻之后,云清宁架住全身是血的西春,按照她还有一丝神志时指的方向,寻找出去的洞口。
身后是两个男人的尸体,云清宁扶着墙,艰难地扶着西春往前挪。
便是再讨厌西春,云清宁也没想过,要放下她自己走。
这个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的山洞里,她们共同经历过生死,为了这一段缘分,要走一块走,要死……也只能一块儿死了。
几个黑衣人打着火把出现时,云清宁被刺目的光闪到了眼睛,两腿也控制不住发起了抖。
竟是又有人追来了?
果然还是逃不过一死。
撑到了现在云清宁,和西春一块儿栽倒在地。
走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快步到了跟前,看了看云清宁,又瞧了一眼已经昏厥过去的西春。
黑衣人手一抬,立时来了人,将西春从地上抱起。
“不要!”云清宁惊叫了出来,踉跄起身,抓住西春的一只手。
黑衣人一把将云清宁的手扯开,训道:“闹够了没有?”
云清宁猛地抬头,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刚到五更天,丹养阁的道士们便开始洒扫庭院殿堂,整理冠服,随后道众们齐集上阳殿,拈香行礼,念诵早坛功课经。
念经声悠悠荡荡,传到了东头一间院里。
云清宁端着刚煎好的药,从小院的灶房出来,朝着声音的方向望了一眼,便进了院中一间屋子。
西春躺在床上,还没有醒过来。
将汤药先放到一边,云清宁掀开被子,打算先看了看西春的伤口。
赫连城的本事教人叹为观止。除了被囚禁在皇家马场,也能出入自如外,便是这秦王宫,他也能出入如无人之境。
不能不承认,便是因为他,云清宁和西春才终于得了救。
然而,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事,宫中禁地,无人敢擅自进入的丹养阁,赫连城随随便便地,就把人领了进来。
赫连辉绞尽脑汁,只怕也想不到,九公主竟藏进了丹养阁。
由此,云清宁也明白了,为何赫连辉一定要干掉自己亲兄弟,甚至还要拉上月明轩当帮手。赫连城这样的人,关是关不住的,只要他活着,就会对赫连辉和他那把尚未坐上的宝座,造成巨大的恐惧和威胁。
“疼……”西春呻吟了一句。
云清宁不过刚揭开伤口上的绫布,这下赶紧停住。
西春这一回吃亏不小,被人当胸砍了一刀,不但伤到了筋骨,刚送过来时,云清宁连她的心跳都摸不到了。
好在,这丫头是个好死不如赖活得的,几个时辰后,硬是缓了过来。
能让西春喊疼的,必然是真疼,这回能醒过来,也着实是运气。
云清宁放慢了手脚,看了一眼西春,“你这是伤了元气,日后难免气血两虚,若不好好将养,以后拿刀拿枪,也只能摆摆花架子。别人推上一把,你就得倒地不起。”
这话多少是想吓一吓西春,这位没事喜欢吓唬她,如今成了病猫,云清宁也想尝一尝把人震住的滋味。
不过西春伤得的确麻烦,女孩儿家最怕气血两虚,若调理不好,可能连母亲都当不成了。
不自觉的,云清宁抚住了自己的肚子。
西春应该是没听见,此时的她又转过头,竟是睡着了。
瞧了西春片刻,云清宁轻叹一声。
如今想起昨晚的事,云清宁依然心惊肉跳。
庆幸的是,终于还是熬了过来,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块儿熬了过来。
包扎过了伤口,又给西春喂过了药,云清宁走出了屋子。
无情走过来,朝着屋里看了看,“她怎么样了?”
“伤得重了些,命保住了。”云清宁面无表情地道。
赫连城是把她救了,可对云清宁来说,不过回到前头的牢房,面前这位和西春一样,不过是狱卒。
无情瞟了云清宁一眼,“请云庶妃费心!”
难得无情还会客气,云清宁却没理她,打算回自己屋子睡上片刻。
“云庶妃,殿下要见你。”无情却开了口。
跟着无情在丹阳阁里绕了好几圈,云清宁最后被带到最后面的一处假山环绕,绿树成荫,亭台林立的开阔院子。
这么豪华的地方,倒像是安在丹养阁里的宫殿。
一间面阔七间的屋子外,无情没有进去,将云清宁交给一个道士。
云清宁经人引领,踏进了一间内室,迎面闻到一股龙涎香的味道。
不由自主,云清宁捂了捂鼻子。
正中床榻边,赫连城背手站在那儿,大概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过来。
而云清宁看到的,是床榻上重重垂下的明黄色帐帘。
所以是……秦帝的住处。
床榻上的人被帐帘挡住了,叫人看不清。
云清宁环顾了一下四周,屋里还站了一名道士,看上去岁数不小了,手里拿着一个拂尘,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把帐帘打开!”赫连城淡淡地朝着云清宁看了一眼。
云清宁先时还以为在跟自己说,等床脚跪着的一位起身,她才发现,屋里还有人。
而这一位,云清宁在乾宁宫见过,是秦帝身边的总管太监马坡。
赫连城把她带来见秦帝。
云清宁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让她跟秦帝告状?
马坡从地上起来,伸手打开了帐帘。
赫连城冲着云清宁道:“过来看看,皇上玉体违和。”
云清宁恍悟,上前几步。
床榻之上,一个两颊凹陷,双目紧闭地躺在那儿,果然是一国之君。
收到赫连城的眼色,马坡开了口,“昨日皇上正在丹房修炼,本是好好地站起来,突然间倒了地,全身挥汗如雨,邱道长略懂医术,说皇上脉大而空虚,煎了独参汤,连着饮了半日,汗才算停了,只是神智不给,手脚也不得动。”
马波说到这儿,看向云清宁,“还请云庶妃为皇上诊治。”
若不是有心事,云清宁都要受宠若惊了,一国之君竟让她这个小大夫看病。
略点了点头,云清宁上前两步,要给秦帝搭脉。赫连城递了个眼色,马坡立时在床榻边放了把椅子。
云清宁没想到马坡这般周到,冲他道了声谢。
望闻问切之后,云清宁琢磨了许久,心里多少有了些数。
方才进来这院子,云清宁听到女人的哭泣,并且不止一个。她还扭头看了看,哭声是从几间屋里传出,而当时各屋外都站了侍卫。
那会儿云清宁还奇怪,道观里头如何有那么多女人。
而现在,云清宁已然不奇怪了。
“独参汤是得用,我再加一味竹沥,将上涌之痰化了。”
云清宁说着,便走到旁边开药。
赫连城问,“何症?”
“中风。”
云清宁注意到,赫连城没有惊讶,显然已有准备。
马坡接过药方,便于那位邱道长块出去,这会儿屋里只云清宁和赫连城,以及床榻上陷入昏睡的秦帝。
“父王倒下,可是因为中了丹毒?”赫连城走到床榻边。
“……是房劳。”云清宁却站到窗边,将窗子稍稍开了一条缝。
万人皆以为沉迷炼丹的秦帝,却原来更沉迷于女色,想来躲到丹养阁里自成一统,真是当起了神仙。
只是有时候需索过度,反害了自己。秦帝乃是阴虚,又突然中了风,只怕是大事不好。
“还能活多久?”赫连城倒是直截了当。
云清宁不免看了赫连城,这可真不像当儿子的该说的话。
“看要怎么治。”
云清宁不置可否,又道:“便是好了,皇上已难恢复如从前。”
“神志不清?”
云清宁略想了想,“有可能。”
也是突然之间,云清宁想起了东宫的那位。
如今太子监国,除了不能坐上大殿的宝座,赫连辉已经是准皇帝。
这会儿秦帝彻底倒下,他也要坐上了那宝座。
只是此君行事乖戾、心胸狭窄,连自己亲生兄弟都不肯放过,日后当了皇帝,只怕不是秦国百姓之福。
而且,赫连辉当上皇帝,赫连城再要与他针锋相对,可就是欺君了。
想到此处,云清宁又瞧了赫连城一眼。
到那时候,赫连辉想要动赫连城,也用不着那么拐弯抹角,说不得,轻易就能让他人头落地。
赫连城一定怕这个结果。
“那就让他活着。”
赫连城说的话,在云清宁预料之中。
“此事便交给你了。”
云清宁摇了摇头。
赫连城眉心皱了起来,“什么意思?”
“宫中都是太医,秦国最好的大夫,如何治不了皇帝的命。”
“所以?”
云清宁闭上了嘴。
她不想揽这事,不想莫名其妙地留在丹养阁,云清宁只想离开这儿,尽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