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正殿内，冲着云清宁递了个警告的眼神后，云雪瑶一脸悻悻地往外走。
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赫连辉对云雪瑶一如既往冷若冰霜，倒是听说云清宁过来，却主动提出，要见一见这位。
云雪瑶心里直打鼓。
她可没想把云清宁拉到赫连辉面前，小九就来只是棋子，云雪瑶才是下棋的人。
况且这棋子脾气臭得很，万一把赫连辉得罪，倒霉的岂不是她！
可东宫之中，最不敢拂逆太子的，便是云雪瑶。
而此时赫连辉把她赶出去，云雪瑶颇有一种被撇开的不痛快。
走到正殿门口了，云雪瑶又回头看了一眼。
赫连辉坐在书案后，眼睛直盯着云清宁。
若不知赫连辉是断袖，云雪瑶差点以为，他看上云清宁了。
赫连辉轻咳了一声，东宫总管太监李广胜立时明白了意思。
“娘娘，这边请！”李广胜快步到了云雪瑶跟前。
正殿之外，瞧着大门在眼前缓缓关上，云雪瑶更是百爪挠心，到底有什么重要的话，赫连辉这般防着她。
倒是李广胜冲云雪瑶陪着笑，用手指了指台阶下，示意太子妃再下去一些。
等云雪瑶拉着脸到了院子里，李广胜已转向回了正殿。
与此同时，云清宁站在正殿中央，等着这位太子开口。
原本救母妃的事，云清宁不想月明轩插进来，可他还是出了面。如果没有猜错，赫连辉消失这几日，是去见月明轩。
而赫连辉突然把她叫过来，想必是与月明轩有关。可云清宁更期待的，是听到母妃的消息。尤其是此时，一个深深的疑惑正藏在她心里。
“玄元道姑当年曾治好皇上经年不愈的眼疾。皇上对她颇为器重，又知这位乃纯阴之体，便请她留在丹养阁，以期炼制长生不老之丹。”
这话没头没尾，却让云清宁猛一抬头。
赫连辉挑了挑眉，继续道：“无奈这位心不在此，三番五次请旨离开，遭拒之后，竟生出报复之心。丹养阁一场大火，便是拜她所赐，当时死了不少人。想来玄元道姑知道闯下大祸，羞愧难当，自己也疯了。”
“事过境迁，如今知晓玄元道姑底细的，已然不多了。孤也是找了皇上身边的老人打听，才意外得知，这位曾是越帝的妃子，听说她还育有一女，在越国公主里……排行第九。”
这一瞬间，云清宁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
……玄元道姑。
“她是九公主生母。”
“……”
赫连城一笑，“莫非九公主已然知道真相，瞧你一点都不惊讶。”
云清宁终于没撑住，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这消息来得……太晚了。
赫连辉不说了，摸着下巴，瞧着地上的人。
他还是瞧不出，这个女子有何不凡之处。然而却因为她，月明轩接受了赫连辉结盟的条件。
许久之后，云清宁软塌塌地从地上爬起，也不告退，转身就走。
一切都没意义了，云清宁想要找的人，已经没有了。
赫连辉伸了个懒腰，“想从丹养阁弄出一个人，可是真够费力。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九公主的母妃已然在去魏国的路上。”
云清宁一下停住，她以为自己听错。
“殿下之意……”
“若不死遁，如何逃得出去！”
“……”
“莫非不信孤所言？”赫连辉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李广胜忙接了，送到了云清宁面前。
云清宁愣了半天，才伸出手，看到了信封上熟悉的字体。
匆忙展开之后，云清宁飞快看过一遍，到最后，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这一刻，狂喜、激动与焦灼，云清宁心中五味杂陈。
“从此以后，秦国再没有玄元道姑”，赫连辉心下得意，指尖敲着面前桌案，“不过有一件事，孤倒是好奇，在孤前头，已然有人打听到玄元道姑身份，怎么九公主还求到孤的跟前？”
那人自然是赫连城。
虽是亲兄弟，赫连辉也是看不明白赫连城。
当日把云雪瑶抢过来，赫连辉根本不在乎什么美色，只是想看赫连城失态。
结果，赫连城完全不如预想，反而一副事不关已的态度。
与之相反，当日皇家马场，为了一个突然走失的侍妾，离王不但独自跑进丛林，听说还跟一头狼近身搏斗。
赫连辉一度疑惑，云雪瑶只是离王的幌子，他宠的女人另有其人，可话说回来，真要宠云清宁，如何连她那点心愿都不能满足？
“殿下指的是离王？倒也不奇怪，在他心中，我不过是人质。”
云清宁回得淡然，“想必殿下也听说了，魏国太子曾向我求婚。”
此时的云清宁，已然冷静下来。
终于可以走了，云清宁急不可待地要去魏国接母妃。
但是如今多了一个人，云清宁想要带着一起走。
“多谢太子殿下相助，想必明轩也会感激”，云清宁说到这儿，俯身，“只是我有不情之请，殿下，可否让我兄弟，与小女一块离开？”
赫连辉答应得痛快，“自当尽力……”
话到一半，赫连辉愣住，“什么兄弟？”
云雪瑶心有不甘，还等在正殿之外。
终于，云清宁从里面走了出来。
“殿下与你说了什么？”云雪瑶上前，打量着云清宁神色。
云清宁似乎根本没听到，只管往外走。
云雪瑶脸色一变，转身跟了上去，“这是翅膀长硬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长公主难道不怕，知道越多，死得越快？”云清宁头也不回。
“想吓唬谁。”云雪瑶不服气，一把扯住云清宁胳膊。
东宫大门，已然在两人面前缓缓打开。
云清宁想了片刻，转头看向云雪瑶，“我要走了。长公主应该高兴，我不会跟你鱼死网破了，你可以安安稳稳当你的太子妃。”
“什么意思？”云雪瑶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太子这是搞定了云清宁？
云雪瑶可不大松一口气。
到底放开了云清宁，云雪瑶上下瞧瞧她，“知道东宫对你不错了吧，我做稳了太子妃，之后于你能没有好处？回头咱们联手，一块把盛安玉踢出去，我可早知道，你眼馋离王妃的位子。”
云清宁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要离开秦国。”
“去哪儿？”
“你不用知道。”
云清说话间，已跨出门槛，往下走去。
谁都别想知道，她会去哪儿，从此以后，云清宁便是自由的。
“云清宁，能滚多远，就给我滚多远，我一辈子不想见你，”
云雪瑶追了出来，骂道：“便瞧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本宫把话撂这儿，总有一日，你碰到头破血流，还得跪着救到我这儿。”
云清宁不去理她，只忍不住摇头，云雪瑶这张扬性子，在这个处处都是人精的秦王宫，有没有日后，谁都说不清楚。
不过今晚以后，这儿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云清宁从没有如此激动过，脚步越走越快，恨不得变成一只鸟，冲出这座宫殿。
或是太兴奋，云清宁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在她后头跟了许久。
妙善斋外，杨春早等在那儿，看到云清宁，忙走上前。
没等杨春开口，云清宁说了句，“姑姑，同居士道个别，咱们可以回宫了。”
“可……”杨春犹豫地问。
“我救不了。”云清宁没有任何表情地摇摇头。
虽然心中抱歉，只是有些事情，云清宁却不能说。
杨春顿时一脸失望，看着云清宁往里走去。
谁能想到，赵重阳居然是越国王子，可怜从小受尽欺凌。
虽知道再无可能收这孩子当儿子，杨春实在不忍孩子受苦。
方才云庶妃说去东宫，杨春生了个念想，说不定太子妃瞧在骨肉至亲的份，竟是能救赵重阳一回。
不过从云庶妃的神色，竟是不可能了。
拍了拍一直揪着的胸口，杨春跟到了云清宁后面，“云庶妃，方才离王妃派人传话，让您去乾宁宫，说是一块回府。”
云清宁顿了顿，随后嗯了一声。
乾宁宫的偏殿，盛安玉怀里抱着小皇孙阿励，正逗着他笑。
云雪瑶入了东宫，小皇孙们却还住在乾宁宫。按皇后说法，孙儿们不在跟前，她就想得慌。盛安玉却知道，这是盛元帅府当日答应太子续娶，提出的条件之一。
太子本就对这两个儿子漠不关心，又来个隔着肚皮的，盛家若不开这个口，谁能保证，孩子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有人走了进来，伸手替小皇孙抻了抻小袄，笑道：“王妃乃是福寿双全，儿女满堂的命格，过不得多久，只怕便有喜讯了。”
盛安玉勉强笑了一下，抱着阿励，在屋里踱了起来。
如今所有目光都盯在了她的肚子上，回娘家如此，进宫里也是，总要被问，何时会传好消息。
盛安玉能说什么，离王殿下一直没和她圆房，孩子从何而来？
过了一时，盛安玉忽地发现，原本屋里站着的乳母、宫女，全都出去了。
倒是刚进来这位，走到了盛安玉跟前。
“嬷嬷有事？”盛安玉看了看已趴在怀里睡着的阿励，便想将他放回去。
“方才奴婢无意中瞧见，云庶妃从东宫里出来。”张嬷嬷小声道。
盛安玉并没有在意，她也不想在意，关于云清宁的任何事。
“娘娘没觉出什么？”张嬷嬷凑了过来。
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便是不能留在离王府，张嬷嬷也过不惯平头百姓的日子，最后还是回了乾宁宫。
虽是在离王府受了委屈，张嬷嬷是个知道好歹的，从没怪过离王妃。说来说去，是那个云庶妃城府太深，专会迷惑男人，才让离王殿下分不清黑白，听了她的摆布。
自从回宫之后，张嬷嬷不爱抛头露面，可到底主仆一场，每回离王妃来时，她是一定要来见一见的。
云庶妃与太子妃在御花园小亭里密会，还是她先注意到，特意拉上倚红，就为了听一听，这两人背后打的什么坏主意。
却没想到，竟是由此揭开一个惊天的秘密，云庶妃与魏国太子私下勾连。
张嬷嬷与离王妃一样，肺都要气炸了。可离王妃护夫心切，特意嘱咐她和倚红，此事谁都不许说出去。
虽答应了离王妃要保守秘密，可张嬷嬷从那时起，就对云庶妃的事，长了心眼。
方才在外头，张嬷嬷远瞧着云庶妃往东宫走，少不得要跟上去。
未料，居然有了大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