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玉用帕子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又问了句,“殿下,不如……”
“明日便要出发,还有军务要处置!”赫连城猛地站起。
正屋外头,张嬷嬷正竖着耳朵,想听听里头动静,突然帘子一掀。
张嬷嬷吓得赶紧往边上一闪。
赫连城走了出来,径直便往院外走。
张嬷嬷又停下,探头瞧着,盛安玉也跟到外面,显然是在送赫连城。
好一时后,盛安玉垮着肩,走了回来。
“娘娘,殿下如何走了?”张嬷嬷赶紧跑上去。
盛安玉早将她当了自己人,对别人不好意思提,却是同张嬷嬷说了,离王与她至今没有圆房。
这会儿本该是个机会,赫连城来了东苑,夫妻将要离别,亲热一番总该是有的。
可瞧着意思,离王妃还是没将人留住。
盛安玉抬眼看看张嬷嬷,眼圈竟有些红了。
“娘娘,天色还早,说不得……”张嬷嬷想要宽慰一句。
“方才殿下吩咐,张嬷嬷若不想回宫里,便送你回乡。”盛安玉打断了张嬷嬷的话。
张嬷嬷脸色顿时变了,“娘娘……”
盛安玉也是无奈,谁想到赫连城这般介意张嬷嬷,刚才在院子外,直接让盛安玉将人轰走。
“你想去哪儿,我自会让人安排。到底在乾内宫侍候了那么久,总不能让你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盛安玉也是无奈。
这一下,张嬷嬷嚎啕大哭起来。她原以为出了宫,丢了的脸便能挣回来,却未料这个下场。
“我又不催你。”盛安玉有些看不下去,抬脚往屋里走去。
她可以怜惜别人,可谁又来怜惜她呢?
倚红赶紧跟了进来,“娘娘……”
盛安玉站在屋里,想了许久,道:“明日的骑马装,就挑那件红色的吧!”
赫连城带兵浩浩荡荡地出了征。云清宁不相信,他带着满肚子不高兴而去,虽然前去送行的西春,回来是这般描述。
西春还说,盛安玉亲自到了城门外,一身红装骑马相送,当着千军万马,向赫连城敬酒三杯,以壮声色。
想想那场面,少不得又是一段佳话。
盛安玉才是赫连城的良配,出身将门,自有一番飒爽英姿,两人又青梅竹马,更难得,盛安玉从小将赫连城当成英雄崇拜。
而云清宁,只是赫连城一时不肯放下的欲望。
赫连城离开那日,云清宁连西苑的门都没有出。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清楚了。
当日赫连城答应,等到了秦国,会让云清宁见到自己母妃,然而时至今日,赫连城的承诺从来虚无缥缈。
本就不多的信任,终于消磨殆尽。
就算赫连城让西春带了话,等他凯旋归来,一定让云清宁见到母妃,那又能怎样?
赫连城说,生下孩子便能见到母妃?在他的眼里,原来云清宁就这么蠢不可及。
清宁站在乾宁宫大殿的角落,看着别人争先恐后上前奉承,自己却像一个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观。
冬至节,宫里下了旨意,各府女眷皆要进宫。
盛安玉虽与云清宁并无交道,可到底皇后下了懿旨,两人一块进了宫。
云清宁又往门口大殿门口挪了几步。
这会儿杨夫人把离王妃献上的流彩飞花如意云纹锦袄,端到皇后面前,夸赞,“娘娘乃是天下第一有福之人,这会儿两个媳妇儿都惦记着。”
皇后满意地笑了,“我倒不用她们惦记,就是多争点气,赶紧给本宫生几个孙子,那才是正经。”
盛安玉小脸一红,不胜羞怯。
杨夫人口中的两个媳妇,除了盛安玉,另一位自然就是刚刚送上青玉观音坐像的。
皇后一碗水端平,方才祝云雪瑶早生贵子,这会儿又点到了盛安玉。
接着被点名上前的,是另一家王府的正妃。
云清宁心下有些遗憾,倒不是为了自己。
杨春费了那么心思绣出来的衣裳,因为她这个主子地位低微,连展示的机会都没有,回头只怕要跟杨春扯个谎,免得让她失望。毕竟杨春曾自诩,当年从越宫过来的,她是最好的绣娘。
盛安玉这会儿也退到了旁边,是少不得众人都要围上来,夸赞他的针线了得。
云清宁借着无人理会,又往外走了几步。
便在这会儿,有人进来禀报,太子前来拜见皇后。
皇后顿时眉开眼笑,口中却还抱怨,“一屋子女人,太子过来做什么?”
说话之间,赫连辉走到里头。
倒是这位戏做得十足,径直走到云雪瑶旁边,抓住了她的手。
云雪瑶一脸娇嗔,貌似有些害羞,赫连辉倒是一派落落大方,进而还与盛安玉开起了玩笑,“离王也是不懂怜香惜玉,这才成亲多久,竟抛下娇妻美妾,跑去打什么仗!”
这话说得未免有些露骨,可以瞧见,盛安玉直接投过去一记白眼。
“太子也是糊涂,玉儿已然嫁人,不可像前头,没大没小地开玩笑!”皇后笑着阻止。
云雪瑶这会儿更是乐得花枝乱颤,随即又替赫连辉解释,“殿下乃是性情中人,离王妃不必介意。”
盛安玉冷笑一声,“我夫君出征,无非是凉国对大秦又起不齿之心,虽当年我还不晓事,可凉军长驱之入,虎视眈眈要夺我江山,进而害死我祖,这份深仇大恨,别说是血性男儿,便是我等女辈,也不该忘掉!”
此话一出,原本正说笑的众人,这下都闭住了嘴。
没想到太子一句玩话,竟惹出盛安玉这一堆,皇后不由抚了抚额头。
最下不来台的非太子莫属,赫连城出兵之事,他唱了反调,当着众多大臣的多,指责赫连城穷兵黩武,劳民伤财。
兵马在赫连城手中,谁也挡不住他要攻打谁。
赫连辉只是不甘,外人总拿他们兄弟比较,长此以往,天下岂不是只知赫连城,而不知他这个秦国太子了。
原本一个赫连城就让他厌恶得要死,没想到今日盛安玉竟敢当众影射,他不是血性男儿!
此刻赫连辉垂下眼帘,不让人瞧见他眸中冷意。
“到底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妹,玩笑起来,也是没有界限。”皇后硬是拗出了一句。
正殿里的唇枪舌剑正没完没了之时,云清宁终于退了出去。
今日来的人实在不少,院子里便站了好几位,实在是挤不进大殿了。
云清宁没有云雪瑶的七窍玲珑,又只是个王府庶妃,自然没有人过来跟她应酬。
这会儿在门廊下踱了几步,云清宁便靠到一根柱子后面。
赫连城离开了,对于云清宁来说,便是少了一个障碍。可偌大的秦王宫,想要找到人,不会那么容易。
而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在丹养阁。
没有人会想到,云清宁把希望寄托在了玄元道姑的身上。
云清宁总觉得,如果玄元道姑能清醒过来,说不得会让她得到了些真相。
“长公主可真得意啊!”
“皇后娘娘两个儿子都被她迷住了,能不得意吗?”
“我怎么觉得,她会白高兴一场呢?这几日传的那事儿,你听说了吗?”
“小声一些,不怕被人听到,问你一个有损皇家尊严之罪。”
“可不就咱俩私下聊一聊,果然是红颜祸水,这位底子脏成这样,也是教人想不到。”
“这消息只怕千真万确,听说是从魏国使节的府里传出来的。”
廊住之后,云清宁听得一愣,忍不住凝神细听。
“莫非长公主还真跟过魏国的汇王,听说那位岁数可不小了!”
“听说还是长公主的爹亲自送的。”
云清宁稍稍探了一下阔大,廊柱的另一边,三个女人凑在一块,说得不亦乐乎。
都快要成亲了,居然有这种消息传出来,也不知道谁在背后要云雪瑶的好看。
“越国过来的,只怕都不干不净,离王府不还有一个吗!”
这一句,把云清宁都带上了。
莫名其妙也不干净了,云清宁心中不快,故意咳出一声。
“哎呀!”一个女人的惊叫传来。
云清宁大大方方地从廊柱后面走出来,对上的是三张惊愕的脸。
于是,云清宁冲她们笑一笑。
妇人互相对视一眼,忙不迭地跑开了。
真是无趣,可云清宁又不愿意回里面。
倒是这时,商羽走了过来。
“九公主,长公主在问,你去哪儿了?”
被云雪瑶惦记上,未必是好事,云清宁假装不明白,“就跟她说,我在这儿凉快凉快。”
商羽却是一笑,“九公主何须如此高傲,莫非是忘了,九公主能得着庶妃之位,少不了咱们公主在背后出力?”
“所以呢。”
“方才之事,长公主只想问一问,你为何不提前知会?”
听到这里云清宁明白了,云雪瑶当众出丑,面子上过不去,自然想找个出气筒。
“那得怪长公主自己,若有诚意,就不甘敷衍皇后,别把什么事儿都赖在我头上。”
云清宁瞟了商羽一眼,转身朝着坤显宫走去。
冷眼瞧着云清宁离开,商羽唇角露出一丝讽笑。
坤显宫的后殿,云雪瑶这会儿坐在秋千架上,貌似夜里休息,可眼睛里却冒着火。
商羽走到近前,“回禀公主,九公主不愿意过来。”
云雪瑶脸色终于拉了下来,“我不是那位的翅膀硬了?”
“你家这位九公主倒是有些意思。”
赫连辉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
云雪瑶看下赫连辉,“让殿下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