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1 / 1)

寇小宛笑道:“你倒是再口出狂言啊?到底谁会死?”

锵锵锵!

又是三把匕首扎在脸侧,其中一把还擦破了她颈上的皮肤。

白梨颈上凉飕飕,欲哭无泪:“都这个时候了,你快出来啊!”

寇小宛以为她在向同伴呼救,只可惜这个时候那几人应该还被困在法阵中,进退不得。她不以为意地按住一把匕首,慢慢朝她脖颈擦过来。

因为花香的缘故,白梨背后热得像有成千上万只滚烫的蚂蚁爬动,脖子以上凉飕飕,整个人被卡在床缝里不能动,像一条被冲上岸的鱼,翻着白肚皮扑腾。

冷冽的刀刃像蛇信子舔上脖颈。

“别忘了上回谁替你主人处理伤口,你欠过我人情的!”白梨口不择言:“你你你简直和你主人一样忘恩负义啊!!”

“你到底在和谁讲话?!”寇小宛终于不耐她的聒噪,五指凝聚着凛冽寒意,抬手猛刺,冷不防一道金光迎面飞袭,狠狠刺穿她剩下半张脸,霎时间一片血肉模糊。

这道来势汹汹的金光昙花一现,乳燕投林般回到白梨衣襟内。

寇小宛捂住伤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身上还有什么东西?!”

白梨暗暗松了口气,稳如泰山:“你伤不了我的!”

“不知好歹!我把你头摘下来当花瓶!”

寇小宛不信邪,这回还没抬起手,又是数道金光交织成一张巨网,将她整个人网得四分五裂,一袭如百花绽放的彩裙污血团簇。

血雨倾盆,这条血人直直往白梨身上倒。

“喂!喂!别过来!别往我身上倒!呕——”

白梨头皮都要炸开,危急关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咸鱼打挺掉进床缝里,血弧溅满整片衣襟。

寇小宛满脸鲜血,恍如一只濒死的彩蝶,细瘦如枯骨的手挤进床缝,想把白梨捞起来。

一道更凌厉的金光从天而降,当头一斩。她颓然缩回手,整个人被一斩为二,血丝牵连,生生凭着最后的意志将两半身体接回去,腰间丝带横扫,阴狠的嗓音在屋中回荡:“既然来了就别想出去!”

血淋淋的丝带噗嗤一声刺进皮肉,那人似是百密一疏,但步伐不停,溢满血色的黑暗里又掠出一道白虹,横着一抹,女人美艳的头颅横飞出去,在墙上撞出一个滚圆的血印,一路弹跳着滚到一双雪白的靴子底下。

鲜血顺着衣摆汩汩淌下,薛琼楼捂紧腰间再度崩裂的旧伤,满床溅射的鲜血刺入眼帘,薄薄的皮囊垂下来,透着一丝血色,熟悉的眉眼已经成了一朵凋败枯死的花。

脚步遽然凝滞。

万籁无声。

窗外花影狰狞,仿佛一场濒临谢幕的屠杀盛宴,蒙上一层死亡的阴翳。

他伫立在黑暗里,手慢慢放上床榻,柔软的被料恍若一片荆棘,将手心扎得鲜血淋漓。

茶馆里,男人擦去手中的假血,将麻雀放到桌上,“既然厌烦这种小家伙,为什么又不希望它死呢?”

“成天在眼前扑腾,的确很烦。”绑在椅子上的少年偏过头,躲开目光,有些为难地回答:“不过,我家没有麻雀。偶尔叫几声……挺热闹的。”

檐下并排悬列的釉瓷盆景、雅致的雕花门窗糟了池鱼之殃,砰砰砰依次炸开,木屑、泥土、花叶纷纷扬扬地落在少年肩上。

薛琼楼沉默地垂下头,看到床缝里卡着的一片浅杏衣角,眼底一抹光忽地重新亮了起来,像黑夜中一点孤灯,光彩绽然。

他俯身半跪在地上,对上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挤在床缝里的少女浑身浴血却无半点森然之感,鲜活而可亲。

胸前的衣襟鼓鼓地挤出一条白鱼,她展颜一笑:“你的鱼,它没事。”

薛琼楼看一眼自己的玉牌。

白梨眼睁睁看着他面色一瞬变得精彩纷呈。

玉牌是空的。

被摆了一道。

作者有话要说:你的梨,她没事

昨天有读者问玉牌是不是新给的,不是的,玉牌只有一块,第13章阿梨赢得玉牌,第27章阿梨把玉牌还回去,第39章小薛把玉牌塞给阿梨,40章阿梨把玉牌给烟烟,玉牌上的鱼跟着她一起飞走了

鱼:我不是人,你俩真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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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风陵园·围杀之局(八)

少女脸上溅了血,又紧贴着地面,看上去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她被淹没在阴影里,唯一双眼眸晶亮,像长夜将散时的曦光。

“你的鱼,它没事。”

薛琼楼看一眼空白的玉牌,无数神色糅杂在他一贯水波不兴的面上,最终呈现一片罕见而茫然的空白。

通体雪白的胖鱼正从少女胸口挤出来,半开的衣襟内泼出一片耀目的白。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忽听一句:“你看哪里啊!”

他移开目光,盯着她因花香泛起薄红的脸:“为什么要故意以身犯险?”

“故意”二字咬了重音。

一张玉牌,完全可以保护两个人,她却把空白的玉牌留在绫烟烟身边,把玉牌上的金鳞带到了龙潭虎穴。

是在试探他?

白梨侧身躺在床底下,艰难地往外挤了挤,不答反问:“你难道没看出这张玉牌是空的?”

这句话简直雪上加霜,他绷着脸黑眸沉沉,转身就走。

她在后面喊:“走可以!能不能帮我把床掀起来!我要被压扁了啊!”

远去的衣角复又重返,大步流星,衣摆似翻涌的雪浪。

他颠起床板抬手一掀,整张床榻飞出去,在半空支离破碎。压在白梨身上的阴影顿时消散,她仰起脑袋,扭了扭手腕:“那个……能不能帮我把手也解开?”

她像一条在地上扑腾不止、却又翻不了身的鱼,薛琼楼垂目盯她半晌,缓缓蹲下来,将她翻了个身,指间金光擦过,缚住她手腕的仙索散落一地。

白梨正想坐起来,两只手忽又自动绞在一起,整个人被一股莫名的力道压在地上,她刚冒出的一点喜悦和感激立刻烟消云散:“你又干什么啊?!”

他半跪在地,冷声问:“为什么要故意以身犯险?”

“我不说!”白梨扭着手腕,“快把我放开!”

五枚黑白琉璃子一一掉落在眼前,她又心慌又焦急:“又想把我困住!你输了怎么还耍赖!”

这回是他被溜了一圈,以他好胜的心性,不逼她把底牌亮出来,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薛琼楼不理不睬,转身离开,任她一人在漆黑的小屋自生自灭。

“我来是为了找阵眼!”她听上去已经七窍生烟,迫不得已供出目的:“阵眼一定在这附近!找到阵眼才能破开那个法阵!所以我才跟寇小宛走的!”

薛琼楼停下脚步,站得离她不远。

“我说的是实话!”白梨真急了:“所以我才把鱼带走的啊,玉牌……玉牌不小心落下了。”

他不作声。

白梨慢慢停止挣扎,以一种笃定的语气,猜测道:“你不会——也是来找阵眼的吧?”

薛琼楼不动声色,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一定是这样的对吧?”她越猜越起兴:“这么大一个棋盘,你就为了搞一个绫烟烟,说出去傻子都不信!”

“阿梨,”他半跪下来,眼底含着冰冷的笑意,那是触碰到底线的冰冷:“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窗外攀爬进来的花木如闪烁的鬼影。被禁锢在地的少女翻了个身正对他,屈起的双腿伸直,裙上褶皱如流水倾淌,是这片鬼影中唯一的温润色泽。

她任人宰割似的放弃挣扎,翘着嘴角:“果然被我猜中了。”

“那你真聪明。”他俯身时笼下一片浓重的阴影,诱哄一般:“还要继续猜下去吗?”

“我继续猜的话,你会真动杀心吗?”她天不怕地不怕,还有些得寸进尺。

薛琼楼在她受伤的脖子上按了一下。

白梨瞬间被一阵冰凉刺痛,缩起肩膀原形毕露:“痛痛痛——啊!”

“我能救你,当然也可以杀你。”他面无笑意的时候,漠然如霜雪:“安分一点,你不乱跑,还能活过今晚。”

血腥气突然变得刺鼻起来,气味的源头来自于他腰间重新崩裂的伤口,半身浴血。

白梨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满身鲜血的漩涡,漩涡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倾盆暴雨砸在他身上,没人去管,还会有人落井下石地踩上两脚。

真善美的主角得到了完美圆满的结局,恶人机关算尽,却死无葬身之地。

“你到底想做什么?”书里书外,没有人对此给予半点关注,方才那一瞬,她迫切地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白梨没指望他会回答,翻身叹口气:“算了,我就不该指望你,你走吧,走吧走吧。”

没有听到衣袍窸窣摩擦的声音,他还半跪在身后没动。

两片单薄的蝴蝶骨在罗衫下若隐若现,侧躺着蜷缩起来,是缺乏保护的姿势。

薛琼楼伸出手扳过她肩膀,一只手去扯腰间的玉牌。

“不要再假惺惺地给玉牌了!”她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紧紧抱起手臂,眼里满是倔强:“给一棒子又给一颗甜枣,我都吃腻了!”

他微怔:“那你要怎样?”话说出口有些追悔莫及。

她果不其然笑了起来:“你帮我把禁制解开。”

薛琼楼不说话,她又连忙补了一句:“我不跟着你走,你去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

“说得你好像拦得住我。”他一针见血地嗤笑。

白梨窘迫不堪:“打人不打脸啊!”

薛琼楼审度地看着她,她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闭上眼睛,“你走的时候我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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