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万籁俱静。
整个营地，鸦雀无声。
并没有人注意到，本来应该在大帐中安睡的大人，默默的起身，借着阴云遮盖月亮的片刻功夫，摸出了营地，跑到了荒野之中。
营地以南，有一个小土丘。
不过一人来高的小土丘，翻过去之后，到时能够遮挡身形。
唐灿就那么躺在小土丘的背面，看着天边的月亮，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什么情况。”
话音刚落，他身前不远的沙地，发生一丝变化。
出人意料。
有人从沙地下钻了出来。
但是……
唐灿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没好气的催促道：“没有人看着你，动作快点，别扭扭捏捏的！”
“是。”
说是这么说，但是沙地里的人，依旧磨磨蹭蹭，好一会儿的功夫，才爬到唐灿的旁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玉鸡坊的人全都搬到镇北城了。”
唐灿微微一怔，皱了皱眉：“那件事情确定了？”
“确定了。”安旭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女帝短时间内不会回神都。”
唐灿这些天磨磨蹭蹭，也是在等安旭。
也得亏安旭认得党向沙漠的路。
不然的话，就算他跑死几匹马，也没有机会这么快就追上唐灿，告诉他这件事情。
“还有什么事儿？”
“秦寿去大非川了。”
“这个我知道。”
“高元一回神都了。”
“我……”
唐灿刚刚要说一句“知道”，但是话到嘴边，瞬间改口：“他怎么回神都了？”
“我也不知道。”安旭低声说道：“这件事情，也在查。”
“之前离开神都的时候，打听到的消息是高元一身体有恙，回神都休养。”
唐灿微微皱眉。
要说休养，高元一确实需要休养。
可是他这个时候回神都……
“确定他回到神都了？”
“还在路上。”安旭想了想：“听说他们的速度很慢，这时候还不知道到哪了。”
“就算快一些，也最多到西京。”
西京……
“西京能不能找到人？”
“有。”安旭怔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要在西京做什么吗？”
唐灿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让西京的人想办法……”
说了一半，唐灿顿了顿，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安旭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想办法”后面是什么安排，只是在唐灿摆了摆手之后，小心翼翼的离开沙丘，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一晃几日。
不知道是女王的催促有了效果，还是谢嫣的威胁起了作用，一直磨磨蹭蹭的车队，终于加快了速度。
短短几天之后，大队人马终于走到了那一片象征着高昌、燕然分界的一片荒地。
这一片荒地，每年夏末初秋，高昌和燕然都会派骑兵来，将刚刚长出来的野草，统统踏平。
一来二去，荒地愈发的坚实，越来越难长出野草。
哪怕如今还是盛夏，草长莺飞，可是那一大片荒地，依旧寸草不生。
在郁郁葱葱的草原上，格外的显眼。
不过……
高昌的车队，并没有任何的停留，很干脆的越过那一道荒地，直奔燕然牙帐而去。
话虽如此。
可是燕然的牙帐距离这一片荒地，还有不小的距离。
一路疾赶，也没有见到几个有点规模的部落。
有时候，一天的时间，也就能看到零零散散的几个帐篷，几个牧民，养着十几头小羊，看起来日子过的着实有些惨淡。
不过……
这些燕然人，倒是附和唐灿对他们的印象，很能干，很利落。
哪怕是零散的帐篷，他们的帐篷，看起来也要比高昌的帐篷规整的多。
无论是帐篷的样子，还是帐篷四周平坦的土地，都很不错。
如果不是燕然人黑瘦的面孔，他都要以为自己是在某一个大草原旅行。
面前的帐篷，只是一个充满了民族特色的民俗。
在唐灿的身边，车原倒是没有唐灿的感觉，反而有些鄙夷：“这些燕然人，就是浪费时间，非得把帐篷弄成这个样子，到时候想跑都跑不了……”
唐灿：……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看到帐篷，车原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跑路，想到了带着帐篷搬家的事情。
对此，唐灿除了无语，就是无语。
无语之余，只是吩咐车队加快进度。
他现在有些莫名其妙的期待。
连荒郊野外的燕然人搭帐篷都这么规矩，那么燕然人的牙帐，会不会像是蘑菇地一样，一个一个，整整齐齐，赏心悦目？
……
又几日。
一直跟在车队中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燕然人找到了唐灿，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就要到燕然的牙帐了。
翌日。
天刚蒙蒙亮，一阵号角声响，将唐灿从睡梦中喊了起来，无奈的摇了摇头，心知燕然牙帐的人过来迎接他们。
事情，和他想的一样。
走出帐篷，就看到数百燕然人，一个个手臂上系着一块白布。
轻风吹拂，白布的系带像是飘带一样……
一个归降的场面，令唐灿的心情，仿佛是上坟、哭丧一样。
不过……
对于燕然人而言，这种归降，何尝不是亡国之丧？
但是不管怎么说，简单的说了两句，客套了几句之后，众人还是在燕然人的护持下，缓缓向前。
当然，这也是因为草原上的规矩没有那么多。若是大凉，光是受降的仪式，恐怕就要进行几天的时间……
一直走在一个缓下坡的前面，众人再次停下脚步。
一来，这个下坡虽然坡度缓，但是很长，不能由着马儿下车，必须把马接下来，牵马而行。
不然的话，马前蹄，车倒塌。
二来，站在这个突破的上面，唐灿恰好可以俯瞰燕然牙帐！
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帐篷！
虽然，一眼可以望到尽头。
但是……
整整齐齐，规规矩矩排列的帐篷，看起来，确实令人赏心悦目！
而且……
方形帐篷有大有小，一环套着一环。
最中央，一个硕大的金帐。再外面，则是几个小一些的帐篷。
再外面，又是一环小了很多帐篷。
一环，比一环更少，但是一环的数量，也比内环的数量多了很多。
看起来，赏心悦目固然是赏心悦目，可是却也透露出另外一个信息。
那就是……
等级森严，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