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皇城，唐灿信步去往江南会馆。
一路上，自然少不了有人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对此，他也习惯了。
想当初，他还在大凉，每每走在大街上，就有这样的场面。
只不过……
那时候人们的眼中、言语中，除了艳羡，就是钦佩，还有喜爱。
如今？
鄙视、仇恨，还有说清道不明的反感。
物是人非。
不过……
江南会馆，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只是靠近一些，就能听到学子们讨论的声音。
比如说，洛水河畔哪个姑娘很好看，哪个姑娘许愿说是要嫁今科三甲。
还有人顿足捶胸，遗憾今次科举再也没有洛水文会。
“大消息，大消息，大消息啊！”
这时，一个人大喊大叫的跑过唐灿的身边，扯着嗓子大叫：“鸿胪寺少卿范慧，屡次阴谋袭击高昌使团，被处斩了啊！”
“什么！岂有此理！”
“不成！不成！我们要去就范大人！”
“已经死了啊！”
“啊！”
“可恶的高昌狗贼！”
就像之前方孝孺、赵永康在神龙殿中猜测的一样。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学子们的血性，就被煽动了起来。
一个个，咬牙切齿，跳着脚痛骂高昌。
群情激奋之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去打死高昌狗贼唐灿”！
一下子。
所有人，都在喊着！
唐灿在人群外，听着他们的喊叫，有些哭笑不得的摸了摸鼻子。
总不会。
高元一让他这个时候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个热闹吧？
当然，他也不担心这些激动的学子，会冲过来找他的麻烦。
不然的话，身后的尾巴，一直跟着他做什么？
只是正琢磨的时候，有人大吼：“滚！滚！都他娘的滚出去！”
“你们要闹，都给老子滚远处闹去！”
“江南会馆，容不下你们！”
这个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看着大喊大叫，拿着扫把要把这些慷慨激昂的学子轰走的赵漪，唐灿不由得又是一怔。
这是……演的哪一出？
总不可能，赵漪之前跑去使团驻地杀了他一次，现在又要护着他的名声吧？
偏偏。
事情就真的按照他预想之中的狗血方向，推进了……
赵漪挥舞了一顿扫把，把人群喊老实，跟着怒道：“江南会馆的所有花销，都是当年唐御史的手段赚回来了。”
“你们这些狗东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当年唐御史赚回来的钱。”
“要骂，滚远点骂！”
“江南会馆，也不欢迎你们。”
“呸！你这个狗贼，居然帮一个国贼说话！”人群中有人大喊。
“他也国贼！”
“对，对！赵大人已经把他逐出家门了！”
“打他！”
“打死他！”
苦肉计吗？
唐灿看着，一阵愕然。
老高，你不是玩儿这么无厘头的手段吧？
好歹也是曾经的梁王，你至于么？
这么低级？
唐灿摆明了看戏，一眼不发，只是在外面看着。
同样跟着看热闹的，还有跟着他的尾巴。
只是相比唐灿的轻松，尾巴倒是有些紧张。
尤其是，唐灿朝他们挥了挥手，更是令他们有些局促。
犹豫了半天，还是有人凑到唐灿的跟前，低声问道：“唐御史有何事？”
“这出戏，谁安排的？”唐灿随口问道。
高元一的手下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与此同时，唐灿的眉头，也是微微一皱。
不知道是谁，丢了一块砖头，一下子砸在了赵漪的脑袋上。
没有任何意外。
赵漪的脑袋，直接开花。
一下子，丢掉了手上的武器，捂着头，蹲在了地上。
可是这一下。
学子们，不仅没有做鸟兽散，反而一拥而上！
拳打脚踢，口中更是喝骂不断！
唐灿清楚的听到一旁的尾巴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猛地冲进了人群。
随着他进去了，又有几人，也跟着冲了进去。
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站在角落里，唐灿都可以看到。
有人掏出了刀子……
红刀子进，白刀子……
不一会儿的功夫，竟是有好几个人被刺中！
倒在地上的赵漪。
虽然没有被刀刺，但是……
也被人踢的不成人样……
困在人群中。
一来二去，唐灿也看不到他，只能看到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尖叫！
哪怕一开始想着是看热闹。
可是……
这个局面，也令唐灿瞳孔猛地一缩，拳头握紧，一步跨出！
“住手！”
可惜。
他的喊声，并没有什么用。
已经完全乱起来的人群，谁说话，都没有用。
因为……
所有人都在喊，所有人都再闹。
平时，被称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今天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疯狂……
唐灿忍无可忍，咬了咬牙，迈步走向人群。
就在这时。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唐灿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官兵来了，心中松了一口气，走到一边，继续看热闹。
如狼似虎的官兵，做事简单粗暴。
一阵大棍下去，场面便被他们控制。
不多时，所有人的人。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差人带走。
至于死伤……
冷眼看着的唐灿，一直在数。
赵漪是一个，另外还有十几个人，鼻青脸肿，满脸是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至于死的……
在一场骚乱下，死了七人。
如果说，这是一场戏。
那么……
这一场戏，做的有些过了。
真的过了！
大凉、高昌之间，本就好不容易才缓和。
今天范慧的死，本应让纷争告一段落。
没想到……
反而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眼看着生死不知的赵漪被人抬进了会馆，唐灿的眼睛，瞪得有些大！
良久。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色铁青，转身要往皇城而去。
他要问问，女帝和小书袋，这么作死一样的折腾，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是要走还没走……
忽然听到一个妇人，在他的身后哭喊：“我的儿，我的儿，我的儿啊！”
唐灿猛地回头。
就看到一个女子，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幼小身躯，失魂落魄的嚎啕痛哭……
这时……
他忽然觉得脑袋刺痛……
无法形容的刺痛，令他站立不稳。
接着……
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