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琛远出现那一刻,郁想就没那么怕储礼寒了。
她反手就挠了下储礼寒的掌心。
储礼寒眼皮一跳,差点把手抽回去,但想到郁想还没挨收拾,他又生生按住了,只垂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施以无形的压迫。
郁想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上午十点三十五分,您早上没有会议吗?”
储礼寒眸光微动。
还盘问起他来了?
郁想轻轻地眨着眼,长长的睫毛微颤,有种说不出的乖巧哦:“哦,我知道了……您特地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储董看清楚,我在您的心中有多么重要吗?”
储礼寒没有出声。
他在等着看,郁想还能说出什么鬼话。
郁想眼底水光潋滟,她仰头凝望着他。
不得不说,这样的目光对于有些男人来说,是极为受用的。
紧跟着储礼寒就听见她道:“但光是登门怎么够呢?”
储礼寒:“……?”
郁想:“从国外空运回来的食材,拍卖会上高价拍得的藏品,豪车、豪宅……您看是不是可以都安排上?”
储礼寒:“……”
还让她反客为主,自主点单点上了?
储礼寒手指微微一用力,就牢固地钳住了她的手腕,让她不再乱动。
他垂眸淡淡道:“那郁小姐以为,自己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我付出到这样的地步呢?”
郁想身形向后倒去,撞了撞门板,她说:“我的魅力不是在门外吗?”
储礼寒的眸光暗了暗。
她很聪明,甚至是清醒得要命。
她看得清楚,她之所以能在储山面前游刃有余,是因为她站在了他和凌琛远的平衡点上。
她说出口的话都是满嘴跑火车,但真正藏在她脑子里的,才是最有用的东西。
这时候,门外所有人也都听清了门板被撞击的声音。
他们眸光闪烁,顿时脑中产生了丰富的联想……被反手关上的门,和门内的动静,嗯……
凌琛远眸色沉了沉。
他面色冰冷,甚至是有些烦躁地掐了下指节。
郁想这么容易就向他大哥屈服了吗?
在短消息里不是还很张扬肆意吗?
“开门。”凌琛远再度低低出声。
沈总急中生智:“我、我把钥匙落在办公室里了。”他转头装模作样地喊:“小廖!小廖你过来看看这个门……”
凌琛远垂眸,再抬眸,走上前:“不用了。”
沈总顿时心头一紧。
这不会是要生踢开吧?
宁宁蓦地出声问:“您、您也是来找学姐的吗?”
凌琛远顿了下,低低应声:“嗯。”
他当然有话想和宁宁说,但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凌琛远蓄足力气,目不斜视地抬腿踹在了门上。
门板震颤了下。
储礼寒面无表情地掀了掀眼皮:“没教养的东西。”
“咚”。
凌琛远又一脚踹了上来。
而这一回,储礼寒抓着郁想身形一转,就把人转而扣在了一旁的墙面上,还顺势撞掉了墙上的挂画。
郁想听见挂画落下去的那一刹,本能地扭头去看,脑中还划过了恐怖片里脑子被墙钉扎穿的画面……
但她什么也没能看见。
因为她一扭头,就撞上了储礼寒衬衣底下结实的小臂肌肉。
与此同时。
那扇门终于不堪重负,轰隆一声倒了下去。
沈总在外面直呼卧槽!
这个级别的修罗场,果然不是他们能轻易承受的。
凌琛远的皮鞋踩上总裁室的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进到室内,低声说:“大哥何必为难郁小姐呢?大哥就算权势地位在手,也不能以势压人、强取豪夺啊。”
大家一听这话,耳朵全竖起来了。
卧槽卧槽!
这么劲爆的吗?
凌琛远并不在乎储礼寒的名声会怎么样。
他们生来对立。
凌琛远只在乎,储山能不能气死。
还不能一下气死,最好是慢慢地来回地折磨死……
要撕下储山慈父的面孔,他就要装作他才是郁想的真爱。否则储山只会翻来覆去地说,对你大哥多尊重一些,你忍一忍,你们兄弟连心……
谁要连心?
凌琛远心想。
对了,其实也不用装,当初是郁想自己说的喜欢他不是吗?
那头的储礼寒这才缓缓撤回了手。
“这就是你学到的礼貌吗?”储礼寒并不和他争论郁想,他转过身,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
凌琛远转头看向沈总:“我会赔。”
沈总尴尬地笑了两声,也不敢说谢谢您了。
“去给郁小姐倒杯茶,压压惊。”储礼寒抬眸淡淡道。
沈总犹豫片刻,麻溜倒茶去了。
于是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只剩下了郁想接过茶杯,低头小口啜了啜。
“有点烫。”郁想说。
沈总愣了下:“啊?那、那我去给加点凉水?”
郁想:“行。”
她转手递给了沈总。
这下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嗨呀,人郁想哪有半点受惊的样子?
更别提什么以势压人、强取豪夺了……
郁想就差没往脑门上写“游刃有余”四个大字了。
而储礼寒这时候扫了一眼,还有空说一句:“以后换成柠檬茶。”
沈总:?
沈总:“哎哎!”
凌琛远大步走到郁想面前:“郁小姐的手机给我一下。”
郁想没动。
“郁小姐下次遇见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吧。”凌琛远说着,顿了下,“我听说沈总公司最近签了几个新人。我们的合作方利威南正在找推广平台……改天也可以由郁小姐带人过来露个脸,认识一下。”
利威南?!
那个法国香水品牌!
听说为了进驻华国,准备了上亿的推广资金!
沈总想高兴又不敢高兴。
“利威南?拉了几个投资,在本土无人问津的东西,凑个概念就拿到华国来大作推广,卖出高价的废品?”储礼寒平静地接声反问。
大家窒了窒。
心说也只有储大少才有底气,说人家是废品了。
这家的推广费丰厚,有的mcn公司抢到都快打起来了。
“那大哥高见?”凌琛远出声。
不等储礼寒开口。
“这样吧……”郁想先出了声,“你们既然都这么热心的话,不如做个计划书看看吧?”
凌琛远:?
他喉头更了下。
储礼寒:“……”他好笑地扫了她一眼,就算差不多猜到她不仅不会慌乱,甚至还可能会欣然接受,但也还是有点惊讶于她的理直气壮。
“计划书?”沈总愣愣出声。
郁想:“对啊,几家比对,最后选个最合适的去接洽么。”
沈总心跳一快,差点绷不住嘎嘣过去。
他心说您以为是在市场挑选小白菜呢?您还让储大少和凌经理给您做计划书?我配看吗我?
“再倒两杯茶。”郁想说。
沈总忙转头去看宁宁。
宁宁缓缓回神。
她有点不可思议地看了下郁想,……郁想怎么就能这么轻松呢?她不紧张,不害怕吗?她怎么可以这样直白地去伸手索要呢?
“快倒茶啊!”沈总催促完,又说:“算了,我亲自去给储大少和凌经理倒吧!”
宁宁这才无措地跟上了他。
“二位喝什么茶?”沈总猛地一回头,紧张地问。
郁想直接替他们做主了:“菊花茶吧,败火。”
沈总听得心头怦怦直跳,头都不敢回,更不敢看那两位的脸色,赶紧跑去倒茶去了。
两杯菊花茶最后各自到了他俩手中。
只不过凌琛远那杯是宁宁送过去的。
他们谁也没有喝。
郁想插声问:“两位还想留下来吃个食堂吗?”
凌琛远将手中的茶杯放回到了宁宁手中:“不用了。”
储礼寒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他的行程安排更匆忙……
目的已达,储礼寒也就没有多留的意思了,他端着那杯菊花茶缓缓走了出去。
大家自觉地低了低头,送着人出去了。
路过前台的时候,储礼寒把水杯放在了台几上。
门外的王秘书和保镖,这才飞快地跟上了他,拥簇着他挺拔的身影进到了电梯内。
凌琛远落后两步。
走的时候,他多看了宁宁两眼,但看得很隐晦,并没有让人发觉。
等人都走了。
沈总才终于如释重负,说:“老天,这再多来两回,真有点遭不住……”
老员工们也频频点头:“是啊,是啊。”
郁想说:“这简单……”
沈总:?
宁宁也惊奇地扭头看她。
简单?
郁想:“下次他们来,让他们先排队预约。”
沈总:???
我敢吗?
沈总叹着气转身,等对上郁想的模样,他又是一顿:“哎,郁想你头发怎么有点脏?”
说着,沈总连忙从前台扯了两张纸要给郁想擦擦。
只是手抬到一半,沈总又犹犹豫豫地放了下去。
“要不你自己擦?”沈总问。
他是真不敢掺和进这修罗场里。
郁想浑不在意,伸手接过来,揪着那绺头发擦了擦。等拿下纸一看……嗯?怎么是红的……像是血?
郁想皱了下眉,然后蓦地反应了过来。
她忙转头去看前台台几上的那只水杯,加厚纸杯的边缘,晕开了一点淡淡的红痕。
郁想眼皮一跳。
原来撞掉墙上的挂画之后,是真的很容易被墙钉挂伤啊……
郁想飞快地说:“我下去会儿,你们自便!”
然后就进了电梯。
她在电梯里正撞上姗姗来迟的冉彰。
然后她也没多看人家一眼,直接就按了-2。
地下车库里。
那辆显得格格不入的豪车,十分显眼。
郁想走到豪车旁,抬手拉开车门。
车内坐着的男人转过了头。
……好家伙,是凌琛远。
郁想飞快地又给人家反手关上了:“打扰了,开错门了。”
凌琛远:“……”
郁想往前溜达了两步,没能扫见疑似储礼寒的车。
她这才从兜里摸出了皱巴巴的差点被扔掉的名片,拨下了号码。
储礼寒坐在车里,缓缓摊开了手指。
王秘书惊了一跳:“怎么挂了这么大一个口子?”他都止不住地倒吸气。
储礼寒面色不改,甚至没有发出一点抽痛的声音。
“拿医药箱简单处理一下。”他说。
“不去医院吗?”
“会开完再去。”
王秘书知道他一向工作狂,张张嘴又闭上了。
旁边五大三粗的保镖,拎着一个小医药箱,肱二头肌肉鼓起,粗壮的手指小心地捏住棉签,给储礼寒清理伤口。
然后储礼寒的手机就响了。
王秘书帮着拿出了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他本来要挂断,但寻思这个号码也不是谁都能知道的啊……于是想了想还是接通了。
“喂,您现在在哪儿呢?”那头传出了郁想的声音。
王秘书有点惊讶,心说幸好刚才没急着挂断。
“郁小姐,是我。”王秘书忙应声,“我们在写字楼门口。”
郁想:“哦,我在地下车库,e2口,来接我吧,我懒得往上走了。”
储礼寒:“……”
王秘书哭笑不得,他看了看储礼寒的脸色,看储礼寒没有说不行的意思,他就做主让司机把车往车库开了。
差不多两分钟后,王秘书在e2口看见了郁想的身影。
郁想的身后打着车灯。
强烈的车灯光,来自凌琛远的车。
凌琛远冷酷地眯起眼,看着郁想拉开那辆车的车门,缓缓坐了进去。
他当然认得他大哥的车。
郁想还真对他大哥有不一样的地方?
如果真是这样……
凌琛远心底轻轻浮动了一点艳羡,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宁宁太脆弱。
他不敢让她见到一点外面的锋利的天光。
郁想却好像无所畏惧。
连拉开储礼寒的车门,都是拉得大大方方的……
郁想还不知道后面有个人在看她。
不过就算知道了,她应该也没什么表情。
她坐进了储礼寒的车里,当先就低头去看储礼寒的手……
果然。男人养尊处优的左手挂了彩。
一条口子从他的大鱼际线,斜斜划拉到了他的中指缝间,经过简单的消毒处理后,伤口的血液被冲刷去,只留下伤口处的微微泛白……
看上去比血肉模糊还要显得狰狞。
当时她撞上他的小臂,那时候应该就是他挡开了她的脑袋。
“现在要去医院吗?”郁想问。
王秘书说:“不是,大少要去开个会。”
郁想皱起鼻子:“还是先去处理一下吧……”
储礼寒这才又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他的眸底没什么情绪,只淡淡问:“郁小姐这是担心我?”
郁想指着他的手:“会破伤风。”
储礼寒没有动,只是平静地盯着她。
郁想继续说:“然后就会出现持续性强直,以及阵发性痉挛,不及时救治死亡率100%。……要不然,您看趁您现在还有口气,我们赶紧去领个结婚证,把您将来庞大的无处安放的遗产,先找个下家?”
储礼寒:“……”
王秘书:“噗。”
储礼寒看了一眼司机:“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