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敛下心绪,唐慕之往前走了几步循声相望。果不其然,带头嚷嚷的正是昨天被自己远程射中肩胛骨的男人,梁渡。
而站在他旁边,同样脸色苍白略显萎靡的则是惨遭袁林毒手的同伴,田豪。
身后,是十来个鼻青脸肿的小队成员。
也就是这刹那间,梁渡等人后来的所作所为和所思所想全都悄然铺展在脑海里。
真是,一帮自乱阵脚的庸才!
带队的两人受伤被擒也就算了,毕竟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天罗地网,插翅难飞,再多无谓的挣扎也不过是徒劳白费力。
可剩下的几人又在做什么?
明明提前通知撤退了,竟干瞪着眼束手就擒?怎么?就那点三脚猫功夫,还等着和花殿里应外合,生擒裴子羡?
之所以有此判断,是因为以她的经验,一眼便看出这些人的皮肉伤是新伤,应该是今早天亮那会儿刚添上的。
许是她的气场太过强大,原本义愤填膺的梁渡莫名触及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压迫感,条件反射性地吞咽着口水,愣住了。
以至于,其他几人也迟眉钝眼地像个泥塑木雕一样,闷声不吭,就这样茫然失措地站在草坪上与人隔空对峙。
这时候,随着裴子羡面无异色地对祝景打了个手势,一把遮阳伞挡住了唐慕之头顶灼热而刺眼的日光。
祝景余光落在天仙的顶级大佬站姿上,下意识挺直了腰板,誓死守护大小姐,绝不让她的刘海儿留疤!
与此同时,善于察言观色的周宜也察觉到了唐慕之身边骤冷的低气压,看了眼大佬,往边上挪了挪后敛着戾气一板一眼地回,“今早五点,蜃楼这帮人准备伺机偷袭……”
“本着维护阁主和您人身安全的原则,我不得已动手惩治了一番。”
“老大本不屑对他们动粗,狗日的作死往枪口上撞,老子便如他所愿。要知道,走着进影阁的,现在都被抬出去了。”
说到这里,周宜也是纳闷极了。
袁林等人这会儿已是生不如死,蜃楼这边老大却始终不闻不问。要不是他们准备暗度陈仓,现在也还能吃香的喝辣的。
难道,杀伐大佬是想要策反?
毕竟,眼下只安排了六个保镖看押,尽管个个荷枪实弹,但这些个佣兵却都是被松了绑,且手脚自由的。
而梁渡一听这话,昨夜袁林挥之不去的凄厉惨叫声忽然在脑子里炸开了。他死死盯住被簇拥着的冷脸却贵气的男人,攥着拳头愤怒地反驳周宜。
“呸,你算老几!哥几个被你拿去泄恨,是老子学艺不精。你等着——”
“暮时……不好意思,周队长鼠目寸光,应该还没听过她的威名。那我告诉你,没有人可以毫、发、无、伤地从暮时手下走出来!”
闻声,周宜却默契地跟谢昀对视一眼。随即划拉开手机,将屏幕截图对准自家阁主,简洁地汇报,“这是信息部于昨天下午五点半截获到的异常讯息。”
“经破译,可以肯定这是暮时上线后系统自动群发的消息。但是对方不但隐藏了ip地址,还用了多个代理服务器做转发中介……”
“再给庄翊点时间,绝对能查出来!”
唐慕之微微偏头,在看到信息内容时略显错愕地扬了下眉梢,她被花殿算计了。
mrg系统是蜃楼内部所属,这种操作也必然是他的手笔。此举无非是想用这种昭告天下的方式告诉蜃楼所有人,暮时回来了。
“耗时耗力,不必查了。”这时,裴子羡掌心下滑到女孩腰间,高深的眸眯了眯,慵懒语调中透着不愉,“昨晚怎么不说?”
脑洞大开的周宜:“……”
您那边争分夺秒的,也没给他机会啊!
……
既然提到了这个人,一直相对冷静的谢昀再也忍不住了。目光落在祝景手中的遮阳伞时,不免想起大小姐的那把黑绸伞。
昨晚他悄悄检查过,看似普通的黑伞至少暗藏八种机关。那么问题来了——
不管用伞还是用枪,单凭慕小姐自身实力,轻而易举地便能将人一击毙命。
她明明可以那样,却偏偏留了活口。
上山途中,拽姐用同样的手法解决了四个狙击手。如此大费周章,其实更像是、在重复某种场面,类似于报复?
谢昀敛神摸着下巴,斟酌片刻后终于紧张又忌惮地提出了疑问,“慕小姐,我实在不明白,您昨天既然能使用狙击枪阻止梁渡对老大下手。为什么……”
“还对山上埋伏的人手下留情?”
祝景闻声也陷入了回忆,就当时情形而言——虽然影阁和三大助手都不是杀戮心重之人,但首选肯定是直接给一枪省事。
就算慕小姐为了避免闹出动静暴露位置,可也没必要特地断了四个人的筋骨?
不得不说,这一点确实有些诡异。
受到谢昀的启发,周宜犹如醍醐灌顶,猛拍自己额头,略显亢奋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四年前,無盟在乌城损失惨重的那次,当时有个天外神人……”
谢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昨夜自己有意讨论这件事,结果周大爷可能体内的血性觉醒了,非要拉着祝景去吃脆皮烤全猪。
尼玛,他一变态都觉得变态!
周宜情绪激昂地叙述着,谢昀则猛然呼吸粗重。激动中又不乏忐忑,自己很可能就要戳破慕小姐的另一个惊天身份了。
稍显恍惚的视野前,好像也浮现出他凌晨时分彻查出的一段卷宗记录——
四年前,蜃楼楼主的儿子在乌城遭到了出其不意的惨重打击。策划那场暗杀的正是野心勃勃的袁林,然而,他落荒而逃时不但断了一根手指,还险些被剿了老巢。
重点是,被他丢弃以至于一辈子再也无法踏出乌城半步的队员,所遭遇的一切竟跟昨天那四个人一模一样。
也就是那起事件之后,“暮时”这个名字在乌城名声大噪,本人也在蜃楼当中获得了至关重要的一席之地。
唐慕之在模仿,亦或,她就是……
四人心思各异,神情极度复杂地都聚焦在一身墨色气韵卓然的女孩身上。
此时此刻,她不施胭粉,没有任何珠光宝气加持。却蕴含着充满山野气息的温柔,其中又夹杂着一丝侵略感的气质。
然而,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梁渡竟没认出这个粉发姑娘。趁机折断一朵带刺的红玫瑰枝叶,拼尽全力向她掷了出去。
不仅如此,嘴里还愤懑地咆哮着,“操!就是你这小丫头伤了老子?道貌岸然的一路货色,此仇不报,我就不姓梁……”
可是转瞬,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王之蔑视迅速将他一肚子的谩骂堵在了嘴边。
裴子羡墨瞳微眯,侧身往前移了小半步挡在女朋友身前。尽管姿态仍旧矜贵优雅,但开口的每一个低沉音节都裹挟着威胁与震慑的怒火。
“倘若慕小姐因各位的莽撞而受到任何一处擦伤,便拿你们的命来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