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西正房后,谢潘氏眼睛没住了瞅着谢政堂的脸,把薛叨叨的话一五一十地学给了正坐在椅子上抽着烟的谢政堂,又说:“我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认识的人里头谁是许滩的。我都不知道,估摸着你更不知道了。你去问问满福?满福爱和外人打连连,兴许知道。”
听了谢潘氏的话后,谢政堂一声没吭,边抽着烟,边起身往外走。
谢潘氏赶紧着问:“那我就回她说,容你寻思几天?”
谢政堂边往门口走边说:“着得哪门子急?再急也不差这几天。”
谢潘氏又赶紧着问:“人家来给桂芬说亲,成不成的,大老远来的,总不能让人家空着肚子走吧?”
谢政堂边往外走边说:“哪回让她空着肚子走了?”
见谢政堂去了前院,谢潘氏拧着小脚忙三火四地到了谢王氏的屋里。
正在炕上给自己缝着新褂子的谢王氏,见谢潘氏进来,忙停下手里的活计,说:“妈,八成薛叨叨在吧?我刚才听说话的动静,像她。”
谢潘氏赶紧着说:“可不是吗。人家来给桂芬说亲,哪能不让人吃了走?我得陪她唠会,要不你去灶间给她掂量俩菜?”
“中。”谢王氏哪敢怠慢,放下手里的活,挪了挪屁股挪到了炕沿,穿鞋,跟着谢潘氏出了屋,自己去了灶间。
谢王氏正在灶间转来转去寻摸着食材,发愁着给薛叨叨做点啥嚼谷,张满福媳妇端着满满的一大泥盆虾大蛄进来了。
瞧着满满的一大泥盆虾大蛄,谢王氏说:“哎呀我的妈嘁,你哪掏唤来这么一大盆虾大蛄?”
张满福媳妇说:“院外来了卖虾大蛄的,我正端着盆要出去买点,谢大大正好到了前院。谢大大让我多买些,说薛叨叨来了,也让大伙尝尝鲜。”
谢王氏接着说:“这个薛叨叨是哪辈子修来的口福唉?怎么回回这么巧?她一来这院,准保有好嚼谷预备着做给她吃。我正发着愁给薛叨叨做啥呢,你就把满满一大盆虾大蛄端来了。”
张满福媳妇说:“二嫂,我来帮你忙活。”
谢王氏忙说:“有虾大蛄吃,薛叨叨还能吃别的?就虾大蛄了。这么多虾大蛄,这玩意又不能搁着,她一个人再能吃还能吃多少,剩下的也够院里的人拉馋了。”
张满福媳妇说:“中。”
说完,俩人就忙活开了。
谢潘氏从谢王氏屋里一回到东正房,薛叨叨忙问:“你当家的咋说?”
谢潘氏边坐下边说:“你也知道,这种事不是急的事。老爷子说,容他寻思寻思,再给回话。”
薛叨叨一听,心里高兴着呢。薛叨叨恨不得往谢家多跑几堂,好多吃几顿大鱼、大肉。
“那我就回去了,等几天再过来。”薛叨叨边说边起身,两只小脚却没挪地方。
谢潘氏没起身,说:“申子妈,坐下,坐下,为我家的事这大老远跑来的,哪能空着肚子走啊?”
薛叨叨站直了后,说:“我得赶紧着回去。今个去不成许滩给老朱家报信了,可家里还有一堆活等着我忙活呢。”
谢潘氏还是没动地方,说:“来都来了,还差吃顿饭的功夫?再说我都让我二儿子媳妇为你准备着了。”
“既然都准备了,那我就吃口再走。我还没和谢嫂聊够呢,顺便也和谢嫂多聊聊。”薛叨叨说完,又坐了回去,又接着一个劲地叨叨起来。
当刚蒸熟的虾大蛄端上桌时,两只手懒得啥活计都不想做的薛叨叨先是紧了紧鼻子,随后说:“虾大蛄肉吃起来倒是鲜灵得呃,可这手一会也闲不着,剥虾大蛄皮忒费事。”
谢潘氏忙说:“慢慢剥着,慢慢吃着,着得哪门子急呀?”
靠自己的两只手剥虾大蛄的皮,哪能供得上自己的一张嘴吃?薛叨叨俩手没断了剥虾大蛄的皮,把刚送进嘴里的虾大蛄肉嚼完咽下,嘴就又开始叨叨叨,一直叨叨到下块刚剥出来的虾大蛄肉被塞进嘴里。
薛叨叨饱饱地吃了一顿虾大蛄后,犯起了困,也没了精气神叨叨了,就赶紧着起身回家。谢潘氏把薛叨叨送到了大门外后,薛叨叨边打着腥臭的饱嗝边放着腥臭的屁往自己家赶着。
送走了薛叨叨,谢潘氏回到东正房时,谢政堂正坐在椅子上抽着烟呢。
还没等谢潘氏开口,谢政堂说:“满福说保长媳妇是打许滩嫁过来的。保长两口子说话都实诚、保靠。你有了闲工夫,去趟保长家,打听打听。”
谢潘氏边看着谢政堂脸边说:“我拾掇完桌子,就过去。”
谢潘氏到保长家的时候,保长媳妇正在院里刷着用过的咸菜坛子。
俩人客套完,谢潘氏忙说:“叶子妈,过去我还不知道,今天才听满福说你是许滩嫁过来的。和你打听个人家,许滩的老朱家,公母俩有仨闺女、一儿子。邻庄的薛叨叨刚刚来过,朱家托薛叨叨上门提亲。我大孙女今年都十六了,也该找个人家了。”
保长的大闺女小名叫叶子,庄里岁数大的都管保长媳妇叫叶子妈。
保长媳妇听完后,脸上露出把一件糊涂事刚捋明白了的样子,哦了一声,然后接着说:“我娘家和老朱家多少沾点亲,我叫他们公母俩三哥、三嫂。我三嫂前个跑我这来了,还把她看到的咱们庄的院套带劲点的几家挨个打听了一遍,打听到你家时问得仔细得呃。我三嫂就那么个人,说点啥,问点啥,你都不知道她到底要做啥,从来不说句透亮话。我这两天得空就寻思,从来没来过我这的我三嫂大老远地跑我这做啥来了?才明白过劲来。”
一听朱家和保长媳妇的娘家沾点亲,谢潘氏忙说:“肯定是朱家找了薛叨叨,薛叨叨提到我大孙女,你三嫂就过来打听打听呗。也怪不得你三嫂。这种事,你三嫂和你说得忒透亮了,要是没应,再见到你多没面子呀,人家也是许滩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保长媳妇说点啥和保长一样,也没多余的话,也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说:“人家是过日子人家。我那侄子本本分分,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农闲时还和别人搭班子出外唱大鼓书赚点,和你大孙女般配。我三哥吗,太能算计,又姓朱,庄里人背地里都叫他算盘珠子。倒不是爱占谁的便宜,可也不会让庄里人占到他的便宜。我那三嫂,就是说点啥忒不透亮,倒也没啥别的毛病。”
保长媳妇把正经事说完,就没了闲话了。谢潘氏也没想好和保长媳妇再说点啥,只好说了几句客套话,赶紧着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