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菡坐到了椅子上。
武夫模样的人站起来,对着许清菡行了礼,说道:“许姑娘,令尊已经痊愈。只是医者说,令尊伤到了胸口,之后每到寒冷时节,或会心口疼痛。”
许清菡的脸上漾起微笑,“这样已经很好了!”她对江飞白和武夫道了谢。
武夫连忙避让道:“姑娘不必多礼!”说完,他觑了一眼江飞白,见江飞白微微摆了摆手,便借口有事,告辞离开。
书房中一下子只剩下了两个人,墨香飘荡在空气中,熏笼里发出火光。
“许姑娘……”
“嗯?”许清菡看向江飞白。
江飞白紧张地望着许清菡,“许姑娘,我……”
他的脸颊迅速窜起绯红。
江飞白内心纷乱:我想说喜欢她,但是怎么说不出口!
许清菡疑惑地歪了歪头。
江飞白咳了一声:“无事。许姑娘,外面风大雪大,你快点回去吧。”
许清菡不明所以地站起来,微笑道:“将军再会。”
江飞白起身,将许清菡送到书房门口。
外头风雪正盛,纷纷扬扬的雪花,搓棉扯絮一般地落下来,覆满了屋檐和庭院中的树木。
许清菡骤然从燃了熏笼的书房走到屋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出来太急,忘记穿斗篷了。
江飞白立刻注意到了。他说道:“许姑娘,请留步。”
他转身进书房,取出一件半旧的松花色小提花大氅,披到许清菡的身上。
凛冽的北风一下子被隔绝在外,熟悉的清香飘荡在鼻尖。
许清菡抬首看江飞白。
他正低着头,认真地帮她整理大氅。
他的睫毛纤长而浓密,面庞清俊,那双用来提剑的修长双手,正专注地绑着大氅前面的系带。
许清菡脸上一热。
似乎察觉许清菡正在看他,江飞白略微抬了下眸,他近距离地撞上她的目光,整张脸轰的一下红了。
他慌乱地放下双手,后退半步,解释道:“我……许姑娘,在下怕你着凉。”
连“在下”都用了。
许清菡噗嗤一笑,“多谢将军体恤。”
她接过碧霄递过来的手炉,笑着和江飞白道别,随后沿着抄手游廊,去往后宅的院子。
江飞白目送着她,见她的背影消失在游廊的转角,才收回了目光。
他回到书房,静坐了一会儿,让人把屈嘉志叫来。
屈嘉志方才在校场训兵,他匆匆忙忙赶过来,抹了一把脸,问道:“将军有何事吩咐?”
江飞白示意他坐下,又让小厮上了茶盏。
待屈嘉志喝过两盏茶,问了好几遍,江飞白才慢慢道:“我有一个朋友,他爱慕一个佳人……”
屈嘉志差点把茶水喷出来。他猛烈地咳了几声,迎着江飞白投过来的目光,嘿嘿笑道:“无事,无事,将军请继续说。”
屈嘉志心里寻思着,将军说的这个朋友,不会就是他自己吧。
他睁着铜铃大眼,好奇地盯着江飞白。
江飞白道:“他不知该怎么办。我也没什么经验,便把你叫来问一问。”
屈嘉志明白过来,“将军,你那个朋友他想干嘛?要那个女人做妻还是做妾?”
江飞白的耳尖猝红,“自然明媒正娶。”
屈嘉志暗想,将军果然看重许姑娘。
他也不戳破,郑重道,“将军,属下明白了。依属下看,将军的那个朋友必是能力出众,容貌俊美,这样的男子,女人家谁不喜欢?”
江飞白:“她会喜欢吗?”
屈嘉志肯定地点了点头,“将军,你那朋友也不用多做什么,找个合适的时机,向她家提亲就行了。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人家都要下半生有依靠,她的父母只要不是脑子坏掉了,都会点头的。”
屈嘉志想,许姑娘一看就不是脑子会坏掉的人,她的父母定然脑袋清醒。
下一瞬,屈嘉志又突然想到,许姑娘看着那么娇美纤弱,不会还没及笄吧?
果然,江飞白道:“她还没及笄。”
屈嘉志叹口气,“那只能先议亲了。”
江飞白感觉有点不对。
这样的大事,只要许清菡的父母点头就可以了吗?
万一她自己不喜欢呢?
可是,屈嘉志方才说,她一定会喜欢的。
江飞白心乱如麻,草草回应了几句,先把屈嘉志打发走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小厮进来,点亮了纱灯,烛光盈满了整个书房。
江飞白垂着眼睫,思量了半天,决定还是先把许清菡的父母解救出来,再向他们说提亲的事。
一则,这是许清菡一直以来的心愿,虽然她从未说出口,但他早就猜到了;二则,先救出来,再说提亲的事,显得更有诚意;三则,许先生应是被冤枉的,此事虽然麻烦,但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待他打下鞑子的国都,拿着这份功劳向陛下请求,加上许先生现在已经受了重伤,日后只能告老还乡,威胁不到任何人……陛下仁厚,应会同意的。
江飞白的脑海中,再次回忆起了初见陛下的场景。
那天,他在台下比武,夺魁后被人带上一处高台——原来陛下一直坐在高台上,关注武状元的比武现场。
他跪下行礼,陛下亲自扶起他,慰问了他几句。忽然一个宫人来禀,说某个太监到了出宫的年纪,却涕泪不绝,自陈出宫后无亲朋好友,孤苦无依,因此不愿离宫。
陛下似心有所感,格外开恩,将那个太监留到浣衣司做杂役。
随后,陛下继续和颜悦色地和他对话。
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莫名其妙地跟江飞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因此,尽管陛下流放许先生之举,和陛下给他的印象不太相同,但江飞白仍然坚信,陛下应是仁厚之人,许先生之事,或许是小人在旁挑唆。
打定主意,江飞白收起心思,站起身来,抬脚出了书房,前往军营夜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