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
我全都懂。
从小柔选择留下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打算活着。
因为活着，她就会成为老六用来钳制我的重要筹码。
小柔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的。
我懂……
“小飞。”
便在我低头抽泣时，顾老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喃喃答：“江湖。”
顾老爷子道：“不错，这里是江湖，一只脚踏入这里，就相当于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
顾老爷子重重地抓着我的胳膊：“当初跟着豹哥时，我们有十几号兄弟，可现在，十几号兄弟里，就只剩下我和豹哥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人人都知道，江湖不好混，可江湖中的任何人，都毅然决然的踏入了这个混乱肮脏的名利场！”
“每个人脚下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即便为此付出生命，那也是咎由自取，这就是江湖的规则！”
“至于在这江湖究竟能混个什么样子，是富贵还是平庸，是狗熊还是英雄，到死见真章。”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顾老爷子看向我：“男子汉大丈夫，不想窝窝囊囊地活着，就站着去死！”
我点点头，眼中的泪水化去，取而代之的只有坚定。
心中那本已经摇摇欲坠的复仇决心，于这一刻，更加坚固，高大！
顾老爷子带着我和哑巴穿大街过小巷，总算是找到了一处警方戒严的漏斗，随后我们彻底离开了这片地方，去了顾老爷子位于岘港的一处落脚点。
顾老爷子的落脚点是一处位于闹市的夜总会，这是老爷子的私人产业，而且很隐蔽，有专门的管理公司的人进行管理。
我们进来后，生意照常。
夜总会共有四层楼，我便被老爷子带到了四楼这里，整个四楼，除了老爷子的人外，再无他人。
时间不长，得到我通知的刘强也带着人赶来，同时赶来的还有几个人，如肖涵白帆龅牙等……随着我出事，大元的高层基本都到了南国。
“飞哥，小唐她……”
修整的时候，刘强有些小心翼翼的问了我一句。
我没做声。
过了好久，我才道：“时间不早了，大家先都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众人相互看看，纷纷冲我欠了欠身子，退出了我的房间。
这一晚，我就这么干坐在床上。
我在等。
等老六找我。
现在，我只能寄希望于老六没能杀了小柔，或是阻止了小柔自杀。
一直等我次日天亮，我总算是等到了老六的电话。
想给我打电话并非什么难事。
接听，我没急着说话。
“杨飞，唐柔死了。”
“嗡——”
我脑子里顿时一声嗡鸣。
“尸体。”
不知过了多久，我说道：“落叶归根，把我妹的尸体，还给我。”
老六很干脆的道：“给我地址，我让人把唐柔的尸体给你送回去。”
我报了一遍地址，随后放下了手机，身子自然后仰，躺平在了床上，泪水，不自觉地自眼眶里一处，打湿了床单……
不知道多久过去，刘强打开了我的房门。
“飞哥，小唐的尸体……小唐，回来了。”
我从床上起来，随着刘强去了楼下后门处，小柔身穿一身女士的白色西装，面色红润，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可以看到，在小柔右脑的太阳穴位置，有一个弹孔……
刘强道：“飞哥，小唐的尸体已经找人入殓过了。”
我点点头，抱起小柔，只身而返。
回到房间，关上门，把小柔放在床上，我全身瞬间瘫软下来。
小柔终究，还是死了……
“啊……啊……呜呜呜……”
我想叫，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或许我叫出来了，但耳朵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此时此刻，心口就如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难受，喘不上气。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抓着小柔的手，但那手却冰凉冰凉，让我清楚的知道，小柔，是真的死了。
“啊！！！”
怎么会这样？！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杨飞啊杨飞，你就是个废物，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你说你有什么资格让那么多人为了你一己私仇去死？！
你凭什么？！
凭你得到愚蠢吗？！
好了，现在，你连妹妹都没了！
“呜呜呜……”
抱着小柔的尸体，切切实实的感受到那种冰凉的温度……
这一刻的我。
一无所有。
“呜呜呜……”
估计，五岁的小孩也不会这么哭，但我却在这哭得这么邋遢，窝囊……
“啊！啊！啊！！！”
小柔，哥对不起你，是我杨飞，愧对你。
真到了这一刻，本以稳固的‘大厦’再一次有了崩塌的征兆。
为了报仇，死的死伤的伤，真的值得吗？
我突然想到了小柔的遗书，进而想到了那人兄弟们的死。
将倾大厦再次变得笔直，兼顾，高大！
没有值不值得！
没有对或是错！
报仇，会死人，我也随时准备着赴死。
不报仇，就要窝窝囊囊地活一辈子。
只要我还身在这个名为江湖的大染缸内，就永远逃不脱‘爱恨情仇’这个轮回。
报仇会产生新的仇恨，新的仇恨会引发新一波的复仇，如此周而复始，永远没有终止……
冤冤相报何时了，别人或许能做到忘却杀妻之仇灭子之痛，但我忘不了。
别的老大或许把手下兄弟当棋子，无所谓是生是死，但我不然。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只要还在江湖，我就永远深陷这个名为“复仇”的地狱，永远不得超脱。
不想窝窝囊囊地活，就站着死！
是啊。
我缓缓起身，尽管依旧在抽泣，依旧在泪如雨下，但此刻与方才，已是截然不同。
不想窝窝囊囊地活，就站着死！
小柔，别急着走，留一会，看着哥给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