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红灯。
费瑜点开手机的新消息提示,来自联系人谭鹿。
谭鹿:转达一下楚燃洲的意思,今天把江封灌醉了再送回来。
谭鹿:你这又是要去哪鬼混?你要作死尽管来,别带着那位爷,真出了事儿谁也担待不起。
看了眼秒数还是99的红灯,费瑜松开方向盘打字。
费瑜:滚犊子,孙成跟我嚎半天了,让我带着江封解救孔芃芃与水深火热之中。
费瑜:孙父最近有多养生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提酒了,他们家的饮料都是无糖山楂汁,好家伙那一口下去,比二锅头还上头。
费瑜:以及楚燃洲灌醉江封想干什么?我看他才是作死,你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上一次对江封动了不该动心思的,现在人估计还在医院里没出来。
作为一代网瘾青年,费瑜打字的手速绝对不是盖的,等一个红灯的功夫三条全都成功发送,没再理会谭鹿那小子给回复了些什么,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专心开车。
他通过汽车的中央后视镜看了眼江封,对方正在闭目养神,应该是直接把他当家里司机了,不到目的地不睁眼。
为此费瑜还真不敢说什么,跟江封的背景还没关系,纯粹是对方这个人,还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就他了解到的消息来说,江封是小时候遇上了个仇富的保姆。半大点的孩子被保姆带着坐着火车,跨了好几个城市之后被扔在火车站。当时交通工具的实名制做得还不到位,网络也没有现在这么发达,被这么遗弃之后基本上就是不可能再找回来了。
自打费瑜有记忆起,江家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这个孩子,前几年不知道砸了多少钱进去,但万事逃不过时间的流逝,二十几年过去了一点音讯全无,江家看情形基本上是决定放弃了。
就在这时候,江封斜跨着个双肩包敲响了江家的门,要求做亲子鉴定。
这么些声称自己就是江家走失的孩子,上门做亲子鉴定的人并不少,一开始自然是备受特别重视,但随着浑水摸鱼甚至想靠鉴定结果造假从而进入江家的人越来越多,江家对这种突然找上来的人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这件事最搞笑的部分,是当时江老爷子看见江封时候的反应。老爷子拄着根拐杖敲地,没好气地表示就他儿子生不出长这样的孙子,都不用浪费那个时间做那劳什子鉴定。
结果出来之后自然是啪啪打脸,不过老爷子家大业大什么场面没见过,口风转得那叫一个快,逢人就显摆自己孙子多么俊。
想到这,费瑜又抬眼看了一下后座上的江封,不得不说就这个长相也不知道是遗传了江家的哪位祖先,反正从现在往前数,五十年看不出哪位拥有这么强大的基因,能让后代长成江封这样。
“孙成说今天晚上有飙车的局,”费瑜食指敲了敲方向盘,“有想法么?”
“没有,”江封连眼睛都没睁,“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回住处看剧本。”
费瑜闻言撇了撇嘴,忍住没吐槽江封现在的刻苦好演员形象。
这会儿要是换作别人,一准要说江封是假正经,但费瑜知道,江封是真正经。
纨绔子弟有纨绔子弟的圈子,江封一个前二十年都不知道养在哪个穷乡僻壤的土包,即便有江家的身份撑场子,大家伙到底还是瞧不上。
毕竟从小接触的教育就不一样,长大之后玩的东西也不一样。
江封显然也没打算融入他们这群人的圈子,但架不住总有人拱火。当时费瑜就是个在一旁看热闹的,意味着他目睹了江封吊打全员的全过程。
喝酒打牌飙车,有一个算一个全不是江封对手。前面两项还好,只要注意点也不至于真的要了性命。唯独最后一项,就费瑜知道的,已经有好几个为这个废了。
因为出事故残了的算一部分,但更多的是被飙车时产生的肾上腺素成瘾,对日常生活已经没了兴趣,成日里浑浑噩噩,也算是废了。
让费瑜对江封印象出现巨大改变的,并不是江封的飙车技术有多么好。那会儿江封在各个方面一通血虐之后,对于对方会获胜这一点,他已经麻木了。
真正让他意识到江封可怕之处的,是对方飙车时候的心率数据。
他们那群人经常去的场子,上车的时候会让带一个手环,检测车手的心率。如果心率太高的话,很有可能会终止比赛。
费瑜一向惜命,玩玩小明星就够了,飙车这种惊心动魄还会死人的项目,跟他是从来没有过关系的。于是他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在赛道旁边看着那个聊胜于无的心率防护措施。实际上哪场比赛也没有因为车手心率太高而终止的,这种玩意儿,也就是走个过场。
屏幕上,众人的心率起起伏伏,只有江封一个人的心率,稳如老狗。
“他这是把手环摘了么,”费瑜指着数据询问工作人员,“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有可能,”工作人员点头,“当然也有可能是手环出现故障,如果是硬件的问题,就只能等比赛结束的时候拿来检查一下才能知道。”
当时费瑜还特意留心过江封下车时候的情形,对方那可是真的面不红心不跳,还谈定无比地拿出手机回消息,指尖都不抖,稳得很。
“你……”费瑜凑上前去,“手环没摘下来过?”
也不知道那会儿江封是脸盲还是怎么回事儿,两个人之前明明打过不少次照面,他却依旧被江封当做了现场的工作人员。
“恩,没摘过。”说着江封把手环取下,放到费瑜手中,还补上了一句,“这么晚还在工作,辛苦了。”
费瑜那会儿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但还是面带微笑地把手环戴到了自己胳膊上,一测心率,128bpm。事实证明手环没坏,这不在他的身上就好得很。
自那之后,费瑜就多了一个爱好,那便是观察江封。没办法,他实在是太好奇这么一位连飙车的时候都无动于衷,对于现有的娱乐方式都感到无聊的人,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两个人到了孙家,与孙父说着场面话,顺带把晚饭解决了。孔芃芃显然是那种网上重拳出击现实唯唯诺诺的类型,在江封面前那叫一个乖巧,好像在网上一直喊江姐姐的不是她一样。
临走前,费瑜还掐了一把孔芃芃的小脸,惹得小姑娘一个劲地瞪眼,还冲着费瑜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偏巧江封这会儿一个回身,小姑娘立刻川剧变脸似的换上了得体的微笑,就连抹脖子的动作都顺势变成了把玩齐肩的长发。
“我跟你说孔芃芃不进娱乐圈可真是可惜了,”费瑜跟上江封的步伐,难以置信地用手指着孔芃芃的方向,“我跟你讲,这位绝对是未来演艺界的一颗新星。”
孔芃芃拿出手机,给江封费瑜两个人的背影拍了张照。微博大号肯定是不能上了,但是没有关系,她很早之前就开了微博的小号,基本上她的粉丝都知道的小号。
“今天江姐姐来家里吃饭,”孔芃芃敲击着屏幕,“江姐姐长得可真好看。”
附带配图一张,就江封的身高和比例,基本上只靠个背影就能识别出来。
照片中的两个人,江封略高一些,正在微微偏头听另一个人说话,场景迷之和谐。
谭鹿很快就刷到了这条微博,而谭鹿看到了,楚燃洲很快也就看到了。
“放宽心啊,”谭鹿踢了下楚燃洲的腿,“费瑜在那堆小明星的温柔乡里过得可高兴了,不会看上长得比他高的人。你看照片里他跟江封说话还得伸长了脖子,有损他的总攻气场。”
“跟我有什么关系,”楚燃洲双指放大照片,仔细分辨着,“不是说把江封灌醉了再带回来么,我看他现在清醒的很。”
“费瑜办事你放心,这才刚几点,还早着呢。”
同一时间,车内。
“好好好,咱哪也不去,我现在就送你回去,总行了吧。”费瑜重新给导航选了个方向,“说起来你那膝盖没问题么,需不需要我先带你去趟医院?”
江封重新审视了一下费瑜,“你连这都能看出来?”
“那当然,”费瑜拍着胸口,“人类观察大师的称号可不是说着玩的。”
江封前些日子演九王爷跪在殿前的戏码时,隐隐地就觉得膝盖有些不对劲,也没往心里去。可能是前面湿着衣服待了太久有些着凉,现在能感受到略带明显的痛感,他没有表现出来,但动作上多多少少还是会受到些影响,让费瑜这个眼尖的看出来了。
“你说说你,对其他事情没反应也就算了,对疼痛都没反应,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费瑜一脚油门踩下去,“江封,我其实一直挺好奇的,你平时有没有在感知这个世界。比如现在,你一直看着窗外,但是我行驶的方向根本不是你们剧组,你却毫无察觉。”
“这有什么可察觉的,”江封不以为意,“你还能把我买了不成。”
江封这不咸不淡的样子,让费瑜突然有些同情楚燃洲。
大家都是男人,把人灌醉了带回去动的是什么心思自然不必多说。虽然这种行为应该从根本上被阻止,但如果将要被灌醉的是根本没有酒醉功能的江封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只是替楚燃洲愁得慌,算计了半天,结果领回去这么一个跟反社会人格没什么区别的人。估计两个人上床的时候,江封都能保持心如止水的状态,这对象搞的还有什么意思。
车在一家酒吧门前停下,费瑜解开安全带侧身看向后座的江封,“受人嘱托,今天必须把你灌醉,怎么样,提前发表一下受害者感言?”
“虽然不知道谁这么闲,但是替我感谢一下他,”江封敲了敲自己的膝盖,“正好省的我吃止痛药了。”
费瑜一挑大拇指,“洒脱。”
“我还真有点关心是谁嫌自己命长,”江封补上了一句,“这回又是哪个没脑子的非要撞上来。”
“如果我说——”费瑜盯着江封一路上没有变过的淡漠神色,“这个没脑子的人是楚燃洲呢?”
接着他就看到,跟他私底下永远一副莫得感情的杀手状态的江封,听到楚燃洲这个名字之后,突然笑了。
笑得还特别灿烂。
费瑜只觉得内心一阵错乱,这位大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他想要灌醉我啊,”江封身体前倾,歪头去看副驾驶位置上的手机,整个人的状态就跟黑白照片猛地有了颜色一般,“他还跟你说什么了?有要求用什么就灌吗,洋酒还是白酒?”
“需要醉到什么状态?”江封神采奕奕,“朦朦胧胧问一答十有什么说什么的那种醉,还是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任他摆弄的醉?”
作者有话要说:费瑜:楚燃洲,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