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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宇寰部落的住民来说,这是一个十分特殊且有纪念性的日子。
所有的住民维持着前一日的欢歌笑语,全都穿上了最好的衣服,将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抬上采撷的鲜花果实,浩浩荡荡地向雷崖的方向出发。
原本的规格应该是瓜果结合活祭,也就是向宇寰部落的真神同时献上瓜果和家畜。
但是巫医已经明确地指出他们的真神大人不喜欢血气,住民便只用瓜果代替。
活祭在住民心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规格,毕竟其他部落的住民都是这么做的,不过连活祭都不需要,也恰恰表明了他们那位真神大人的宽厚仁慈。
宇寰部落最大的木屋内,浮生正被琉璃和巫医摁在椅子上梳妆打扮。
这个年代自然是不存在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但打扮不代表其停留在“化妆”的范畴,包括发型、配饰、着装、铭文在内……十分复杂。
更别提,现在的浮生享受的还是“最高级别”的待遇,需要在“出嫁”之前做的准备也是最复杂的。
像他这样一天到晚爬树打猎、不活动身体就不舒服的少年能够老实地在体力还没耗光的时候安静地坐着,无疑是快要耗尽了他的忍耐力。
“琉璃,巫医大人……还没好吗?”
浮生的脚不自然地动了动,他都佩服起自己的忍耐力来了,从天还未亮的清晨就被叫起来梳洗,然后一直到日照当空都还没结束……就算是部落里最娇贵的妹子也没这样的待遇啊!
琉璃不客气地挑刺道:“当然还没好!我们之前一味地让你更有内涵,却忘了你毛糙的外表!光是你那头鸟窝似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就让我们打理了好久!还有你的皮肤也很干燥,需要好好补充水份。你知不知道你的嘴唇都已经干到起皮了?”
“这也不是我愿意的嘛,你看部落里的其他战士,有哪个这么打理自己的?”浮生撇了撇嘴。
琉璃翻了个白眼,说:“那是因为其他男人没有那个荣幸能够服侍真神大人左右!所以,再多的不耐心都给我忍着,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浮生小心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嘛。”
又过了昏昏欲睡的一段时间后,他总算听到了一声来自琉璃和巫医的“好了”,便“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去房间里面用水晶岩看看现在的自己,保准会吓一跳的。”
琉璃后退两步,竟是露出了赞叹之色,一时让浮生好奇不已。
——他现在究竟是变成了什么模样,才会让挑剔的琉璃用这种看待最强战士的眼神看着自己?
因为纯白半透明的曳地长袍比较累赘,浮生不得不小心地向里间挪动,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真是又薄又透,毫无防御力不说,还碍手碍脚的。
当然这话是绝对不能说的,这一层薄薄的布料是用罕见的昆虫丝织起来的,耗费了全部落女性七日的功夫,他这么不识好歹怕不是会被打死。
平时一两秒的路程被延长到一分钟,浮生好不容易才走到了水晶岩前面。
这块两米高、一米宽的水晶岩是自然开采得来的,重量不大,但它的确是能够采集到的最完整、最宽阔的镜面了,平时这面镜子都被放置在巫医屋舍的里间,便是浮生、琉璃都不得入内,今天之所以开放,还是因为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当浮生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不得不说他惊到了,第一个反应不是别的,而是:怎么有一个和他穿一样的陌生人?
鉴于他惊悚的表情实在是让人丝毫没有成就感,便是巫医也有些不满:“小子,别胡思乱想了,镜子里的就是你自己。”
“我自己……?”
浮生的神色终于从惊悚变成了疑惑。
而镜子里少年的表情也发生了相同的改变。
这才终于让浮生面对水晶岩时有了一些实感。
只见镜子里的他平日毛糙杂乱的黑色短发经过了三个月的蓄发,变成了笔直黑亮的及肩长发,两鬓各垂落一条由红丝线绑成的辫子,额饰是一条串联着大红宝石与水晶小圆珠的的链子。
身上仿佛一碰就碎的白色长袍虽然影响行动,但是配合着红宝石饰品与四肢、躯干上的红色铭文,便给人一股悠远高贵之感。
“这……真的是我么?”
浮生的嘴唇动了动,正视着镜中的自己,心中闪过的情绪复杂无比:除了惊讶与不敢置信外,还有一丝窃喜。
如若真神大人看到这样的他,会不会吃惊?会不会夸奖他?
他不可抑制地扬起一个笑容,然后微微侧身,从多个角度去观察现在的自己。
琉璃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一个女儿出嫁的老妈子,有点失落、有点高兴、还有点激动。
片刻后,巫医拍了拍手,缓声道:“时间到了,咱们的战士要接你过去了。”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砰砰咚咚”的脚步声,几个少年马不停蹄地飞奔而来,扒着门框齐声吼道:
“浮生,我们来啦!你快点出来,好让我们瞧瞧你这大小伙子被化成什么花儿了。”
“起码是比你们都要好看的花儿。”
浮生讽刺了一句,缓缓地从房间内侧踱步而出,别看只是简单的动作,但他发挥了自己三个月以来学到的礼仪,确保发丝的摆动都要彰显出神圣高贵的气质。
于是,方才还在调侃浮生的几个少年,在看到真人出现的一瞬间,脸色也齐刷刷地红了一片。
其中与浮生关系最好的少年指着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真的是浮生,是那个和我同穿一条裤子长大,夏天一起跑泥地里打滚、去河里洗澡,冬天下雪打猎还会抱着一块儿睡觉的浮生,不是别人假扮的吗?”
“……当然不是,辰砂。”浮生促狭地笑道,“你看看你自己,可真是名副其实地变成了辰砂色了,这脸暗红暗红的,该不会是看到我后害羞了吧?”
辰砂当即梗着脖子反驳:“怎么可能,你这脏兮兮的小子我哪里没看过,怎么可能还会害羞啊?就是变化太大了,一时间好像看到了别人似的,有点认不出来了……”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片刻后,面上的神情逐渐变得落寞。
然后浮生也被这股情绪所感染,一时间捏了捏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还愣着做什么?高椅抬过来了没有?几个青年磨磨蹭蹭的像什么话,不要耽误了正事,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他了!”琉璃状似凶恶的一吼,让几个少年相继回神,纷纷向外跑去。
少女上前握住浮生的手,敛眉缓声道:“别怕,你一定会幸福的。”
“我倒是没有害怕,就是突然……有些不习惯。我会幸福的,所以琉璃你也会幸福的。”浮生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坚定与确信。
两人对视一眼,像是做了一个约定,很快便将握着的手给放开了。
辰砂等人很快便将装饰着鲜花的高椅抬了过来,琉璃扶着浮生坐了上去,然后靠在门框上,目送着对方渐渐远去。
记忆中那个摸滚打爬、纠集其他人四处惹是生非的男孩的身影不知不觉被面前气质高洁、神采飞扬的男子所取代。
虽说是青梅竹马,但他们的距离注定会越来越远。
好在她早就已经释然了。
巫医拄着拐杖,慈爱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丫头,想哭的话就哭吧,有什么哭出来就好。”
“巫医大人,我怎么会想哭呢,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日子哭啊?”
话虽如此,但琉璃的眼泪却如同断线一般落了下来,她像是被抽干了气力,无力地跪坐在地上,被巫医搂在怀里。
少女的哭声很快便从低声啜泣演变得声嘶力竭。
另一边,浮生似有所感地侧了侧头。
“感知到什么了吗?难道有野兽?”部落长立刻紧张地看了一眼四周。
他们这一队包括浮生在内一共有二十人,皆是宇寰部落内部的精英战士,即便浮生的身份即将有所改变,但这并不能让人质疑他的感知能力。
浮生摇了摇头:“没有野兽,这里很安全,就是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不过应该没什么。”
“没什么就好。”部落长旋即对抬着高椅的战士说,“你们几个,将力气放稳一点,不要让浮生觉得颠簸……速度也不要慢!”
“是!”
几个战士高喊一声,惊起林中一片飞鸟。
虽然因为部落长的要求,比起平日的前进速度相比慢了一半有余,但一众人还是成功在白天的时间内将浮生送达至目的地。
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的人类,若是没有超出其他界住民的身体素质,早就被野兽和其他东西给撕碎了。
几人来到雷崖,便发现一座纯白精致的庙宇毅力在悬崖边上,庙宇也不知是由什么材质所建造,非金非玉,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威压。
这间庙宇自然是一件属于淮之恒的极品法宝,若凭宇寰部落的住民研究,怕是一个世纪都难有一个结果。
当然,出于对淮之恒的尊敬,一众人仅仅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眼,便在部落长的提醒下收回了目光,唯独浮生不必计较这些,能够大方地注视着这座神庙。
“辛苦你们了。”
“轰”的一声,仿佛有一道惊雷划过,一众住民只觉得心神震慑,灵魂自深处传来战栗之感。
他们深刻地意识到了神凡之别。
淮之恒踱步而出,看着出神地望着他的浮生,眸中闪过一抹笑意,拉着他的手轻吻了一下:
“今天的你如此令我沉醉,浮生。”
——沉、沉醉?
浮生的脸当即变得通红,什么礼仪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支支吾吾地小声道:“真神大人,你也如此令我沉醉。”
——这是什么回答?
部落长在心中飞快地闪过恨铁不成钢的想法,但是他更意识到,淮之恒与浮生的状态不应该被打断,于是他立刻开口道:
“真神大人,宇寰部落的住民永远敬爱您,爱戴您,这位少年是仆下献给您的礼物,此后他的肉身与灵魂都将只属于您……仆下有一个小小的恳求,希望您能够善待他。”
最后一句话本来是不应该加上的,但出于私心,部落长还是说了出来,即便那可能会让他获得惩罚。
出乎意料的是,在他之后,其他的战士也齐声吼道:“真神大人,仆下愿意贡献自己的生命来卑微地恳求您,希望您能够善待他!”
“……我会的。”淮之恒的眼眸内划过一道满意,既然宇寰部落的住民能有如此觉悟,他说什么也会帮助这个部落成长。
没过多久,战士们便启程返回部落,其中有几个少年一步三回头地注视着浮生被淮之恒牵着手,向神庙内部走去。
很快神庙的大门便被轻轻关上。
终于,这就是淮之恒与浮生的二人世界了。
将“新婚妻子”带到了一张柔软的玉床上坐下,淮之恒搂着浮生的肩膀,轻声说:“可是有什么好奇的?在我面前无需拘谨,你只要畅所欲言就好。”
这一句话和巫医与琉璃交给浮生的截然相反,一时间让脑袋发蒙的浮生开始判断究竟应该听谁的好。
“在我面前不必执泥于礼节,好么?你只需要真实地做你自己就好。”
淮之恒揉了揉浮生的脑袋,全然没有神祇高高在上的感觉,倒像是一个邻家的大哥。
“……好!”
浮生犹豫了片刻后,打起精神,活力满满地回答道。
“这才对嘛。”淮之恒莞尔一笑,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眼中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浮生没有丝毫资质,完全不适合修真,但好在身体健康。
是那位浮生仙尊为了渡劫转世,还是出于其他的目的,让自己的化身不具备任何资质,好渡过凡人的一生?
淮之恒大致猜测了一番浮生仙尊的目的后,闭了闭眼睛,主动俯身在浮生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是不是不太习惯身上那些饰物?如若觉得累赘,卸下便是,或是说你不知道该如何卸下,希望我来帮你?”
浮生一个刚成年不久、刚开窍不久的懵懂少年还听不出淮之恒这番话中的深意,只是惊骇于“真神大人竟然要帮自己宽衣”这个事实,忙不迭摆手道:
“万不能让真神大人做这种事……这样的小事,我可以自己来,真的!”
淮之恒握着浮生的手,附耳道:“关于你的事情,都不是小事,相信我,看着我的眼睛好么?”
浮生闻言,专注地将灵魂投入到淮之恒深邃的瞳孔里,里头倒映着的身影真是自己。
可不知为何,浮生看着看着,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被真神大人放在心尖上的人,真的是自己么?他何德何能,能够被对方所爱上?他凭什么有资格站在对方的身边?
于是渐渐的,他的影子变得陌生,甚至逐渐演变成了另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的模样。
浮生心中一悸。
淮之恒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出现了异常,于是将额头抵在对方的额头上,说:
“你不是其他人,你只是你自己,不必思虑过多,我从来没有将你当成是谁的替代,你是无法被替代的。”
他所攻略的所有人都是那位管理者的一部分,但正如同他自己的每一个个性都是不能被舍弃、不能被取代的一样,对方的个性也是如此。
既然选择了对方、爱上了对方,就要包容和体谅对方的一切。
浮生小声地道:“真的么?真神大人,您真的希望浮生能够陪着你吗?”
“毫无疑问,这是真的。”
浮生嘴角大大地咧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那浮生这辈子就要一直和真身大人在一起,到死也要在一起,这就是浮生的幸福。”
两人的嘴唇逐渐贴近,淮之恒承诺道:
“好,那就一直在一起。”
衣物与宝石饰物坠地,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
……
九州界,望穹镇上,辗转已过两百年有余。
坐落在仙山下的繁华小镇相比百年之前变得愈发具有烟火气,不具备灵根的凡人,又能渡过几个百年呢?
当天雷木带着淮之恒的分神回到此地时,还是一个气候寒凉的初春清晨。
淮家,淮父淮母便是时常被宁雨寒赠送极品丹药,没有老去,可实际上早就到了享天年之际。
“爹,娘,我回来了。”
淮之恒并未直接出现在院子里,而选择在外面敲了敲门。
便是他,此时也有一丝惶惶然的情绪出现。
毕竟,已经过了两百年了。
两百年能够改变的事情,可不要太多。
这时,一个架着马车的农夫路过,见淮之恒与天雷木器宇轩昂、卓尔不凡,如何能看不出这是两位仙师降临?
“两位仙师可是这户人家的亲戚?”
“正是,敢问这户人家安好么?”淮之恒分神的魅力维持在凡人不会失去理智的阶段,因而他能够正常与农夫交谈。
否则?
他什么都不做,光是让人瞥得他的身影,听到他的声音,就能引起凡人的战争,足以将九州界搅得天翻地覆,生灵涂炭,估计是绝世妖姬都会自愧不如的程度。
这些暂且不论,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农夫口中的回答。
“现在还太早了,淮家长辈还在里头睡着呢。”
淮之恒松了口气,继续问道:“敢问淮家两位长辈可是如何?”
“淮家可谓是我们望穹镇最富盛名的一家,平日乐善好施,里面住着的两位长辈是夫妻,为人和善,特别喜欢小孩子,老夫在小时候经常和其他孩子去他们家要糖吃,长大了后,自然不会这么厚脸皮了。”农夫笑着摇了摇头,“听闻淮家是两百年前落户望穹镇的,每隔几年就会有仙师降临送下仙药,淮家长辈身体一直比小年轻还硬朗!”
淮之恒点了点头,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如此倒是不错。”
农夫与淮之恒聊了没多久便离去了,期间又有其他行人路过,淮之恒也得以在旁人口中得知父母这两百年间做了些什么。
比如一百五十年前,九州界大片干旱,民不聊生,望穹镇一时涌进许多灾民,淮家两位长辈便捐出去许多米粮药材……当然,深谙人性的淮父淮母知道大恩成仇,只提供了两日免费救助便让灾民做些轻松的活来换取物资,不做会被人欺负的老好人,这件事如今也被人们津津乐道。
再比如六十九年前,九州界战乱频繁,便是望穹镇也受到波及。虽说镇子被开剑宗所庇护,但毕竟仙师不过问凡人之事,这庇护也是有限的。此时,正是淮父淮母为首的居民出手,击退了侵略的敌军与强盗,守护了镇子的安全。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当淮之恒再度敲了敲家门时,里头终于传来几道细微略显凌乱的脚步声,大门“嘎吱”一下从里面被推开。
里面出来的,正是容颜未老的淮父与淮母。
“恒儿……”
“爹,娘,孩儿回来了。”
淮之恒拱了拱手,话音刚落,便被淮父淮母一把拽到了院子里,而大门也迅速地被关上。
而在天雷木被忽略之前,淮之恒就眼尖地将其也给拽到了屋子里。
此时,在一旁围观的居民才知道这位年轻俊秀不凡的仙师竟然是两百年前落户望穹镇的淮家长辈的儿子!
一到院子里,隔绝了外人的视线,淮母便重重地抱住了淮之恒,一时声泪俱下:
“我儿……我儿终于回来了!恒儿可知,这两百年来,娘日思夜想,就是想着有朝一日你能够回家来,这一天天一夜夜地等。平日里做梦都梦到恒儿你回家了,然后爹娘迫不及待地过去给你开门,门外却空无一人……”
淮之恒喉头动了动,低声道:“爹、娘,如今我已经入了分神之境,以后便能一直陪着你们。”
他亲自用灵力感受了一下淮父淮母体内的生机,见二人生机充裕,寿命少说还有五十年,这才终于放心。
“爹、娘,孩儿不孝,入了仙道,但求无悔。接下来的时光,孩儿必将补偿你们,决不食言!”
淮父重重地拍了拍淮之恒的肩膀:“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补不补偿的,你回来,我们还在,这个家还在,就好了,其他的什么,爹娘都不求。”
修真之人,最幸运之事,莫过于待前进到一段路途后,蓦然回首,还能找到最初的那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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