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过后,许瑞就收拾行装,带着威子和陈妈一起出门,准备回常州参加乡试。
叶鹤文得知他中元节后就要回去备考,就让刘二悄悄到松花巷给许瑞送了一大堆补品和银子。
许瑞坐着马车,出了松花巷,就是大街,一跳晃晃悠悠地朝着城门而去。
松花巷对面酒楼,二楼临街的包厢里,叶鹤文从窗外看着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人群的马车,满眼不舍。
“老太爷不用不舍,等二公子中了举,再回来就能时时刻刻地见着。”刘二说。
叶鹤文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来,这是他的金孙!会念书,会科考,下个月中了举,明年春闱再中进士,若成绩再好点,进了三甲,就才叫扬眉吐气,光宗耀祖。
叶鹤文把手边的茶喝完,就回去了。
回到安宁堂,就见苗氏和罗氏坐在西次间里说话。
叶鹤文道:“你们聚在这里说什么?”
苗氏说:“老太爷,我们在商量着老大媳妇的事情。连个面都没见,就闹掰了,总不能就这样着。”
叶鹤文脸拉了下来:“那个泼妇,抓着一点小事就可着劲地闹,不识大体!她不回来,那就别回来了。”
“这都成什么样子了?”苗氏略尖的脸沉了下来,“家里的笑话闹得还不够多?老大已经进牢房里,温氏再住到娘家大姐家,别人更会可着劲地笑咱们。”
叶鹤文老脸阴沉,的确是闹笑话了。
“咱们还是快把人接回来,一人退一步,这事就这样抹了吧。”苗氏说,“八月底玲姐儿就要出嫁,不要闹得那样不好看。”
叶鹤文冷哼一声,转身就出了屋子。
……
中元节一过,天气越发的凉了。
一辆小小的青逢马车在人头攒动的长明街上,最后转进一条小巷,走进一间四进宅子的东角门。
叶棠采和惠然秋桔在垂花门下车,入门就是庭院,早有婆子笑着上前:“表姑娘来了。姨太太正在西厢那边。”
她娘和外祖母就住西厢。
叶棠采走到廊上,还未进屋,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这些天事情太多,咱们也就这个时间抽出了空来瞧大太太。”
叶棠采一怔,走进屋里,只见温氏和大温氏坐在榻上,而两边下首坐着罗氏和钱嬷嬷。
“唷,棠姐儿来了。”钱嬷嬷一看到叶棠采就笑着站起来。
“嬷嬷好。”叶棠采看着钱嬷嬷双眼微闪,笑着问好,又朝着罗氏:“小婶。”
“本想多跟大姑奶奶说说话,家里有事忙。”钱嬷嬷笑着又望向温氏:“既然话已经传到了,那我就回去。”
温氏笑道:“哦,那嬷嬷赶紧回去吧!”
钱嬷嬷和罗氏便笑着答应,便出门了。
叶棠采见她们出了门,才看着问:“他们过来传什么话?”
“还能是什么。”蔡嬷嬷说,“自然是接太太回去的事儿咯。”
叶棠采一惊,望向温氏:“娘要回家去?”
“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温氏微微一叹。
蔡嬷嬷说:“现在世子也被抓到牢里去了,也受罚了。他们又来接人,总不能不回去的。”
“嬷嬷。”叶棠采冷冷道:“嬷嬷,现在瞧着连祖父都帮着那个外室,娘回去还有好日子过吗?”
蔡嬷嬷说:“现在事情已经摆在这里了。错犯了,但人也罚了。若不回去,还能如何?”
叶棠采站起来,走到温氏身边,坐到她下首的绣墩上。
“棠姐儿。”温氏拉着叶棠采的手。
“娘跟叶承德实在过不下去了……不如和离算了。”叶棠采说。
“什么?”蔡嬷嬷看着叶棠采。
“棠姐儿……”温氏也是一怔,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想不到女儿会说让她……和离?
“棠姐儿怎么又在说这个。”大温氏无奈地看着叶棠采。她虽然替妹子不忿,但也不赞成和离的。
“你个傻孩子。”温氏微微一叹,点了叶棠采的额头一下,“我和离了,你怎么办?你已经够艰难,你婆婆又不待见你,我若和离了,你更会被人看低了去。”
“可不是嘛!”大温氏也学着温氏那样,点了叶棠采的眉心一下。
叶棠采被她们弄得哎唷一声。
温氏瞧着便是轻轻一笑。
和离,她从没想过的事情。而且现在儿子靠不上,自己若真和离,怎么生活?靠着女儿接济吗?到时她婆家自然会有意见。没得到时弄得她夫妻反目,那就不好了。
“三太太说,后天过来接,咱们快收拾吧!”蔡嬷嬷说。
“棠姐儿到外面玩去。”温氏赶人。
叶棠采只得带着惠然秋桔一起到后面的花园闲逛。
这个花园位于小院的右侧,开了一个小小的莲池,上面有假山,周围种着竹子和各式花卉,倒是清新怡人。
现在是秋天,水里的莲花早就调谢,只剩下灰歇色的莲蓬,水里落着一些泛黄的竹叶。
惠然说:“姑娘让太太和离是认真的?”
秋桔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叶棠采。
“是啊!”叶棠采点头,“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殷婷娘和许瑞越发憎恨她们了,要把他们这些人解决了才行。
叶棠采扯了一枝竹枝,轻轻摇着:“若真的有那么一日,我就买个小院子给娘住。等我也和离了,就跟娘一起住。”
秋桔道:“如果这样,姑娘就难以再嫁了。”
叶棠采明艳的眸子掠过落寞:“我干嘛要再嫁,跟娘好好过呗,再不挤,捡个孩子养养。”
“怎么不嫁。”秋桔急道,“就凭姑娘这容貌,又是清白之身,想嫁个什么样的人没有?”
“唔,不说这个了。”叶棠采却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转身就往花园外走。
秋桔和惠然站在竹子下,一脸担忧。
秋桔恨恨道:“都怪三爷不好,姑娘一心跟他做夫妻,他还不愿意。还真的当自己一回事,弄得姑娘现在都不想嫁人了,回头我定要扇死他。”
“你敢扇他,姑娘可会生气呢!”惠然瞪了她一眼,“说到底,这事也不怪他,大家都是被逼无奈才凑到一块儿。等再过一年半载,没那么多麻烦事再作打算。”
“你们俩,在那竹子下生根了?要当竹笋么?”叶棠采已经走到花园入口了,对着她们撇嘴。
“来了!”惠然应了一声,就拉着秋桔追上去。
等到三人出了花园,竹子后才转出二人,一个抱着一个大大的竹笋,正是秋璟和秋琅二人。
“咱们不过来拔两个竹笋,不想居然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秋琅叹道,说着又回头对秋璟说:“哎,哥,你说咋有这么眼瞎的人?那表妹夫……前儿个瞧着眼睛倒是漂亮得紧,不想却是个瞎的。居然……啧啧,她们说的不会是真的?”
秋璟却怔怔的,不发一言。
“瞧你这一脸眉目含春的模样,得了,你有机会了!”秋琅嘿嘿笑着。“就表妹这长相,若和离,还真轮不到你。”
“你个混帐!”秋璟轻拍了他一下,脸上却益起笑来:“呵,你说得对。这个事,别告诉别人。”
“你当我傻。”秋琅嘻笑着,“说出去了被人抢了怎么办?哥你当了二十年光棍,总算要出头了,我自然不会说出去。”
“走吧!”秋璟说着就往园子而去,脚步轻快。
不论怎样说他也好,那个小丫头,他早就惦记上了。
十年前跟着娘第一次来京探亲,他十岁,而她只是五岁的小奶娃娃,长得又萌又嫩,他抱着她就舍不得放手。临走时还悄悄抱了上船,被娘知道后,抽了几个大耳刮子,只得送回去。
好不容易他十五岁了,还在惦记着她,还来不及央娘去提亲,突然一个消息,晴天霹雳地砸下来。她订亲了!跟大理寺卿的嫡长孙。
不但是权臣之后,官宦人家,而且那人还是什么少年秀才,是大大的才子。不论哪一样,他都比不上,只能苦笑着放弃。
这次回京,再见她,便很是恍惚。
曾经被他抱着,扛到肩上摘果子的小奶娃娃已经长成婷婷玉立的明艳少女,比他想像中还要美。她甚至已为人妇,从失落到衷心祝福。
不想,突然知道她嫁的不是那样的清贵人家,而是落到了破落户家的庶子身上,他心中替她不值和愤恨。但她瞧着不见哀愁,他也只能默默地祝福她会好。
哪知道今天居然得知这样的消息,她跟那个人不是真实的夫妻,是打算和离的。
秋璟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和激动,这一次,他一定要牢牢抓到手。
“娘这么喜欢表妹,就算表妹和离过,她也一定不会介意。”秋琅嘻笑道。
“三弟,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娘。”秋璟正色道,“不论如何,她现在还没有和离,若咱们说给娘听,就怕她心里不痛快。知道吗?”
“我知道了。”秋琅保证。“这件事是咱们兄弟的秘密。”
秋璟满意地点头,他这个弟弟瞧着吊儿郎当,其实是个很靠谱的。
“不过,我瞧着表妹对你也就那样,你要多多努力啊!”秋琅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