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国货？”周小民尴尬地说：“倒也是个方法，如果发动国人都来购买国产大豆油，也许有点儿效果。
不过这些年咱们国人还是更稀罕洋玩意。哦，东华产品除外。”
“那我们能干点啥？”
周小民纠结了一会儿才说：“部里建议参考铁矿石贸易的做法，由隆兴银行向这批大豆期货提供托盘。”
陈立东听完一愣，脑袋转了转，才明白周小民说的是啥意思。
然后一股怒气涌了起来，麻痹啊，这些人竟然磨刀霍霍，想出让隆兴给大豆期货托盘的主意。
隆兴银行推出的托盘贸易，主要对铁矿石和钢材交易。
以矿石来说，运作模式是这样的：
由嘉佳公司作为中间商，促成钢企a与矿企b的交易。
购销合同签订后，钢企a将不超过30%的订金交给隆兴，由隆兴银行将全部货款支付给矿企b。
矿石发货后隆兴成为货主，从运输到入库，矿石都属于隆兴。
钢企a在使用矿石时，将对应的货款支付给隆兴，隆兴查收账款后会下达一个放货手续给仓库，钢企a就可以拿着对应的凭证去仓库提取相应的矿石了。
周小民提出，由隆兴给大豆做托盘，大致的意思就是：
将那些民企订购的大豆，转由隆兴支付货款，然后运回国内，存入仓库。
如果民企继续维持合同，就去找隆兴付款提货。
如果他们违约放弃合同，货就要由隆兴代持。
总之，就是由隆兴接了盘，背了锅。
可想而知，不会有人再去提货。
大豆只能甩给隆兴，放在仓库里发霉。
如果条件适合，还可以生豆芽。
隆兴不仅损失货款，还要支付运费和仓储费。
这么做，唯一好处就是维持了合同，维护了华夏诚信为本的形象。
陈立东沉默了几秒，还是没忍住：“周司长，自己进的坑要自己爬出来才是。
让隆兴托盘，这不叫托盘，这叫甩锅吧？”
周小民脸一阵红一阵白，想说两句冠冕堂皇的话，却没说出来。
两位院士尴尬的低头不吭声，早就知道这差事得罪人，也不知道将来如何向安老哥交代。
陈立东压了压心头火，缓和语气说：“周司长，恐怕你们对隆兴银行的底数还不清楚。
隆兴是一家股份制银行，股东有中船、鹿钢、蓝钢等大型国企，还有东珠嘉佳、九隆纸业等国内私营企业，甚至有远东商业银行、莱纳股份等国际巨头参股。
东华虽然是大股东，但也不能违反商业规则，做违反全体股东利益的事情。
您要求隆兴给大豆托盘，这个提议就算我们提交上去，董事会也不会通过的。”
周小民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然后站起来说：“陈董事长，我去趟卫生间，要不一起？”
这是有话要私下里说啊，陈立东只好站起来，跟着朝外走去。
俩人没去卫生间，周小民推开了一个单独的办公室走了进去。
见陈立东跟了进来，周小民低声说：“小陈，你先别激动，上头是走投无路才想出让隆兴托盘的损主意。”
陈立东没好气地说：“难道高价采购的时候就没想到会掉进坑里？
做了错事就要罚站，交了订金，就应该把合同履行完。
你们没法那些民企，难道觉得隆兴、觉得我们东华好欺侮？”
周小民苦笑着说：“那些民企已经想开了，如果付全货款，会死的更惨。
现在止损，还能早死早脱生。
山姆已经发声，他们说如果我们大范围违约，将在其它方面进行制裁，这让我们十分被动。
另外你大概没注意，去山姆那次采购，领队的可不是一般人。
这次贸易如果失败，丢的可是他的脸。”
陈立东一惊，顿时想起来，那次去山姆，报道里说是买飞机和大豆，带队的是谁呢？
回忆了一下那个镜头，在登上赴山姆的飞机，向送行人员回收的分明是
“你们找我，那位知道吗？”
周小民摇摇头，实话实说道：“请东华出手，搞托盘这个点子，是部务会上有位部领导提出来的。
他不想被你撅了面子，就推出我这个出头鸟。
我跟你们东华也不熟，只好又说动了赵院长帮忙。”
来龙去脉算是说清楚了。陈立东冷笑着说：“哼哼，你们可真行啊。
干不过外人，也管不了不听话的，就来搞我们东华？
我们招谁惹谁了？大豆死了活了，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这不是无妄之灾吗？还拿出大义来压我，这是拿把刀比在我们脖子上啊！
如果我们不同意呢？你们是不是还有后续手段拾掇隆兴，拾掇东华？”
周小民没好意思再说那些威胁的话，不过还是提醒道：“小陈，如果能帮国家一把，肯定会记得你们东华的好。
我想你答应不答应，我们找你谈这件事，也要报上去，那位领导早晚要知道。”
话说到这里，算是挑明了底。
上边这些官员们的主意大概就是：东华这些年风生水起，国际贸易也赚足了油水，不如就帮国家担担包袱。
如果东华识大体、顾大局，帮这些衙门解了围，自然是好样的。
如果不听话，一个“只能占便宜，不能堪大任”的评价是跑不了的。
陈立东愤恨地问：“周司长，部里这事儿办的不地道啊，这馊主意谁出的？”
周小民掏出烟给了陈立东一支，点上后才说：“其实我们也很无奈，集采山姆大豆是商务部组织的，现在却要我们来收拾残局。”
陈立东吸了一口烟，差点没喷出来，果然都会推诿，谁也不想背锅。
吐出一口烟，陈立东问：“周司长，上边就想不出破局的办法？就不能用财政资金兜底？国家不是有农行、有农发行吗？让他们托盘也行啊。”
还不是看你们东华太肥了！
不过这话说不出口，周小民只能继续倒苦水：“这是国际贸易争端，我们农口能有啥办法？
现在上头逼着国企吃下去，农行、农发行将来还要帮他们。
但是对那些民企，我们就不能采取类似的手段了。
用财政资金也不行，用了就会落人口实。”
陈立东掐掉烟说：“行了，咱就别互相拆台了，不如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周小民眼前一亮，他这次来见陈立东就是被当枪使唤，有枣没枣打一竿子试试。
本来没报希望，可似乎还有转机，于是试探着问：
“您能想出办法？”
陈立东狠狠地说：“总要算计算计，死也要死在明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