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主城区位于长江南岸,鄱阳湖入江口的西边。
在柴桑这里的江堤历史上多次决口,眼前的长江就是一条地上悬河,江堤明显高于旁边的村庄和城镇。
从乌石矶到赛城湖,大堤全长17公里,平均每米江堤能有两名战士。
连日来,柴桑堤防险情不断。偶尔出现管涌,都要忙碌一阵。
什么是管涌?
工程上的解释就是堤坝、水闸的地基缺少某些中间粒径的土壤,在上游水流升高、水压加大时,在渗流作用下,土体细颗粒沿骨架颗粒形成孔隙,水在孔隙中的流速增大引起土的细颗粒被冲刷带走的现象,又叫翻沙鼓水。
简单的说,管涌可能从坝脚,也肯能从坝体后方很远的地方出现。
出现管涌后,如果封堵不及时,水流越来越大,大坝基础土层就会迅速遭到破坏随水流冲走。
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决堤就出现了。
陈立东中午睡觉的时候,柴桑钢铁厂一名退休女工已经在自己家的菜园子发现了管涌,然后迅速上报给了厂子里,厂领导马上通知疏散家属,然后组织男职工上堤抢险。
随后堤上巡查的战士也发现4号闸和5号闸之间出现泡泉并迅速上报。
几分钟后,负责这一江堤的某跑团参谋长来到险情地点,并亲自跳进泡泉,堵住泉眼,减少水流,另一边一位连长带着13名突击队员脱掉救生衣扎入江里寻找源头,试图堵住漏点。
上百名战士把自己的棉被扔进水里,盖住漏点,然后拼命向江水里扔沙包、压住棉被。
忙碌了半小时,堤外参谋长这边水流开始变小。当战士们以为和之前一样堵住了管涌的时候,忽然坝脚上又激射出一道水流,参谋长等战士被水冲出老远,坝体上出现一个几米的大洞。
江堤破防了。
这时是下午两点左右。大坝决开了一道口子,上百名战士被激射的水流冲向远方,决口范围还在加大,坝体上的石头、沙袋正在被洪水撕扯下来,滚向城里。
从陈立东这边,看不清决口处的情况,只看到人群在向两边退散,也有附近的人在向决口处前行。
远处几百米的地方,大概是某个厂区的宿舍,正被洪水没顶,洪水卷起自行车、家具、柴禾,还有人在水中嘶喊。
尖锐的警报响起,提醒人们抓紧疏散。哨子声也此起彼伏,这是附近的部队、民兵在集合。
陈立东所在的位置,距离决口处还有两里远。
他的位置,比大坝后方的城区足足高了20多米,使他能够看到远处城区里市民们在四散奔逃,更有穿迷彩服的人排成队伍跑步奔向这里。
选择在这里作为“东华抗洪突击队”的阵地,当初别人以为陈立东是随手在地图上点了这里,可陈立东却是先知先觉地知道这处大堤会决口。
他后世的记忆里,也只是知道大概的方位,但是具体在哪一段却也记不得了。
其实,他站的地方已经离着决口很近。
尽管早就有了心理设定,可是看着远处的决口越来越大,陈立东竟然腿软了。
他矫正视力不错,能够看到不远处的工厂被洪水围了起来,人们在呼喊“洪水来了,长江开口子了!”
他还能看到远处被洪水卷走的战士在不停的挣扎,他们的战友竟然有人跳进滚滚的洪水去开展救助。
陈树俭一巴掌拍到儿子的后脖子上,说了句:“你离远点。”
“你干啥去?”陈树俭让儿子退后,自己却向决口的地方走去。
“我去帮忙。”
胡振宇等几位战士也站起来向决口跑去。
陈立东喊道:“你们还没穿救生衣。”
看了看周边的人,有人也是两腿战战,有人却大步向前。
陈立东会水吗?
会一点狗刨,但重生后他只泡过澡堂子,没真正下过水。
上师范那年被校外的蓝河卷进漩涡,蒙头转向好一阵子才卷出来。自那之后,陈立东就有点对水犯怵,他怕被漩涡卷进无尽的黑暗。
可是父亲上去了,自己的员工上去了,自己不上?
他忽然看向艾德蒙,说道:“看着我点。”
然后也拔腿,向决口的方向跑过去。
几分钟的功夫,决口已经开到了几十米,水龙发着畅快的嗡鸣向柴桑城区涌去。
陈立东甚至能看到决口处的江水,水位有下降的趋势。
决口处的人们把一切能扔的东西抛向江水,却瞬间被洪水卷走。
决口的另一边,有人把吉普车推进了河里,也只是翻腾几下,然后出现在几百米处的厂区宿舍里。
有人试图把木桩打下去,但水流太大,根本立不起来。
决口处都是人,陈立东来到近前的时候,前边大概有三五百人,他根本靠不过去。
有人喊:“把那几台车开过来。”
陈立东身后有几台运送物资的军车,不一会有人已经打着了火,按响了喇叭。
大堤上的人赶紧给军车让开道路,军车开到溃口,司机下来后,战士们一起把大卡车推向决口。
没效果,军车也被冲走了。
再来!几台车相继被推进决口,却全被巨流冲到几十米外,洪水势头丝毫未减。
江面上有冲锋舟开过来,却不敢靠近决口。
忽然有人喊道:“沉船,沉船堵决口!”
陈立东忽悠一下子想起来,他早就做了安排,鄱阳湖口那边有东华的几条“运输船”,都是几千吨的货船,就是刷出来赌口子的!
因为上一世,这处决口就是沉船后,才搭建起支撑,使封堵决口实现了可能。
他看向艾德蒙,吩咐道:“让天一和天长他们开船过来堵口子,快!”
艾德蒙说道:“已经打了,预计十二分钟过来。”
陈立东嗯了一声,然后冲前边大声喊道:“爸,你在哪儿?你跟部队首长说一下,一会儿有船过来堵口子。”
陈立东也不知道父亲听到没有,他一边大喊“爸爸”,一边挤开人群,走向决口。
决口这时已经开到了30米,断口处的坝体还在不断溃散。
一个军官样子的人拦住陈立东,问道:“你说有船?”
陈立东点头道:“我有几条船,每条大概两三千吨,装着石料,在离这里不远的港口。我已经通知他们,把船开过来,大概还有十几分钟就能开到这里的江面。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沉船,请首长们指挥。”
“你是谁?”
“我是东华实业集团董事长,我叫陈立东,我是......陈树俭的儿子。”
最后这句是陈立东顺口说出来的,因为陈树俭早来些日子,跟这些首长们早就熟悉了。
那人一听是东华的人就放了心,然后冲周围喊道:“陈叔?你儿子在这儿!”
陈树俭也从人群里挤过来,看到儿子在这儿说道:“你过来干啥?”
“我安排了几条船过来,一会儿沉船堵口子。”
“多大的?”
“两千多吨,得有上百米长吧。横在这里应该能堵住。”
“好。”
“吕团长,这是我儿子,你准备指挥吧,咱们一会儿沉船堵决口。”
正说话间,吕团长的步话机也响起来,似乎是江面上的冲锋舟上的人在报告,发现了几条货轮正在开过来。
陈立东彻底放心了。
而这个时候,身后一阵涌动,人们让开道通路,过来几个官员,吕团长上前两步打招呼:“刘市长,决堤已经接近40米,还在不断扩大。东华集团有几条船马上过来,我们准备沉船堵口子。”
刘市长和身边的人浑身湿漉漉,应该是从决口处的洪水涉水爬到了大堤上。
听完吕团长的报告,刘市长问旁边的一位专家模样的人:“管用吗?”
“只能试试。沉船是最有效的法子了,不过这个口子得是大船。船有多大?”专家看向吕团长。
吕团长又看向陈立东。
陈立东说道:“2000吨到2500吨的。”
“空船?”
陈立东回了一句:“载了石材。”
“太好了!2000吨到2500吨的江轮大概60米到80米长,横在决口这里应该能堵住口子。刘市长,我们需要准备切割工具,以便把船凿沉。”
陈立东又插了一句:“船上应该预备了工具,你们安排人指挥我们的人在哪里沉船就行了。”
专家问道:“怎么联系他们?”
艾德蒙递过来一个手机,翻盖的摩托罗拉掌中宝。
专家接过来冲电话里大声喊道:“我是省水利厅副厅长刘建业,一会儿我将指挥你们停船......”
刘厅长在电话中和船上的人交代一番后,跟吕团长说道:“一会儿我跟部队的战士们上去沉船。”
陈立东连忙说:“不用上去人,你在这里指挥,他们把船沉了之后,自己也能游过来不用接。”
吕团长瞅了陈立东一眼,刘厅长也没搭理他,拿着手机跟吕团长去找冲锋舟。
看样子,他们俩要上去指挥沉船。
陈立东忽然明白:自己刚才的话,被两位理解为漠视工生命!
而且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周边的领导和战士们都听着呢!
东华集团董事长拿员工不当人!已经有人误会他了,
可他又不能解释船上的是机械仆从。
陈立东立刻血脉上涌,营销了好些天的形象,立刻被刚才这句话毁了!
我是好心啊,船上都是机械仆从,这些科幻生物可不怕水,沉海都行别说在江里了。
这个破嘴!四奶奶说“人用一年学说话,用一辈子学闭嘴”,怎么就给忘了?
陈树俭也不明就里,却知道儿子的话惹了众怒,一个大波溜扇在陈立东的脖颈子上,骂道:“傻小子,你跑过来干啥?滚远点!”
陈立东头一低,人群给他让开一条缝,让他滚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