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东林跟陈立东确实说了实话。
白云矿那边，水又浑又深。
在体制内，依靠官方的力量包括鹿钢的力量，确实管不住。
任谁陷入泥潭，都得被折腾个半死。
陈立东不知道的是，后世，自鲁东林之后，鹿钢几任一把手都出了问题，大概根子就在这里。
可是，陈立东是谁？
他几乎“不是人”。自带系统，有物资回收这个作弊器，看住矿山难吗？
其实陈立东并非真的想要矿山，他只是想来个“迂回”战术，如果鲁东林严词拒绝出让矿山，陈立东就“无奈”之下，选择尾矿。
但是，竟然，鲁东林真的被陈立东说动了。
这时，陈立东想的是：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东华有几位一直想弄矿。一直追读本书的书友应该知道，东华创业的几个元老可是采矿出身！
陈立春、尹立山、尹福德就是北钢矿工，安苏同志也是以矿炼铁的行家。
东华这批人对采矿是有情结的，那就把白云矿收了吧！
但是怎么收呢？且看陈“忽悠”。
听完鲁东林“恳切”的言辞后，陈立东说道：“鲁叔，您听听我的打算。
矿区那边我只收购矿业公司，负责开采矿石。
供应给鹿钢的矿石，咱们按计划来，每半年调整一次供应量，您要多少，我生产多少。
矿石保质保量，价格只减不增。员工我全面接收，工资待遇只增不减。
学校和医院都交给白云镇管理，大不了我们负责教师和医护人员三年的工资，三年后彻底脱钩。
至于供应给其它工厂的矿石，逐年压减，三年后断供，我们要把资源留住，留给子孙。
对那些私挖乱采、非法生产的小厂子，报给政府部门彻底关停，跟我们有关系的，彻底脱钩，断水断电。
怎么样？鲁叔，我说的没毛病吧。”
鲁东林想了想，陈立东考虑地倒是周全，只是还有些疑问，于是道：“嗯......可以。还应该保障退休人员的费用...小陈，你这么做可是没得赚，图啥？
跟叔交个底，你不是准备私下倒卖矿石吧。”
陈立东拍着胸脯说道：“叔，你放心吧，运输公司还在鹿钢，我就是想倒卖也运不走。
用小车倒运，我都丢不起那个人。
您可以安排特派员，驻到厂子里，轮流换人值班，我不可能把你派的人都拉下水吧。
咱们在合同里也要把这些约定清楚，我如果出了问题，赔偿损失、追究责任、甚至进大牢也心甘情愿。
说白了，我就是有这么一点情怀，甘愿给国家做一条守卫资源的看家狗。”
陈立东一通“真情告白”，搞的鲁东林半天无语，琢磨了几分钟，他觉得陈立东如果敢签合同，他也不怕陈立东作妖。
刚才说的这些措施，对整治矿山和治理污染绝对有效，报给上边，也没人能挑三拣四。
把矿山看住，就能解决污染问题，这叫“源头治理”。
走着走着，总觉得这么搞，陈立东太“痴情”了，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于是说道：
“小陈，你还想要啥条件，跟叔交个底，我总觉得你还有啥要求没说出来。
咱俩今天已经掏心窝子了，你就别藏着掖着了。”
陈立东偷着想笑，似乎这事成了。
他连忙蹲下身子，在路灯下，抓了一只蚂蚱，然后又甩了出去，故作深沉的说道：
“鲁叔，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蚂蚱还要三蹦跶。
我总觉得，人这一辈子总要有点金钱之外的追求。
跟您说实话，我对钱不感兴趣，我从来没碰过钱。
投资稀土，是想为华夏的稀土产业添砖加瓦。
治污治乱，是为了还草原绿草蓝天。
这就是我的追求。
其实，我还有个打算，现在提好像有点仓促，不过也跟您汇报一下，也希望早早列入我们两家的议事日程。”
鲁东林对陈立东的上半句嗤之以鼻，差点笑出声来，心道：“对钱不感兴趣”？我信你个鬼。
听陈立东终于开口要条件了，就故作严肃地说：“你说吧，有什么要求，鹿钢会仔细研究。”
只听陈立东道：“我建议给鹿钢旗下企业加装排污设备，先从高炉、电炉、窑炉的烟尘治理开始。
建议给每个企业半年到一年的准备时间，到时候，我们就对各家厂子的排放进行检测评估，达不到国家规定标准的，停产整顿。”
鲁东林脑袋转了几圈，听明白了。这小子是想向鹿钢出售环保设备。
可是，给鹿钢所有高炉、窑炉、电炉装上环保设备，得几个亿啊！
这小子想用卖设备的钱把8000万赚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这小子还说啥？还要治理污染？
不达标就停产整顿？你是要鹿钢的命吗？
鲁东林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小陈，你怎么总盯着环保问题？
国家去年颁布了排放标准，但是全国哪家钢铁厂遵照执行了？
拿鹿钢来说，上环保设备，不是上不起，是开不起。
我们粗略地算过，如果坚持运行环保设备，一吨钢少赚30到50块，一年减收两个多亿。
实话说吧，我们的高炉、转炉、电炉，有些设备在80年代就安装了，但早停了机，现在不知道能不能用。
4号高炉的环保设备一直在维护，有人参观的时候要打开。
这么说吧，对全国许多钢铁厂来说，执行标准就等于关门，谁认真谁上当。
如果你只是想出售环保设备给鹿钢，就走正常手续，我们分几年采购，在同质同价下，东华有优先权，怎么样？”
陈立东看着鲁东林的表情，差点笑出声。
看来，环保问题，真的是钢铁厂的软肋，准确说是蛋蛋，掐一下就蹦起来。
陈立东只好解释道：“叔，您听我说完。
我不是要卖给你环保设备，只是想帮鹿钢整治环保问题。
环保处理设备由我来安装、更新和维护，排放的废气由我负责治理，设备发生的电费，也由我来负责掏钱，怎么样？
只需要在高炉、电炉、窑炉附近提供足够的场地，用来建设危废间、固废间。
场地只需要租给我，租金免掉就行了。”
“你...这么弄，还是做冤大头啊，为了啥？”鲁东林有些不解地道。
陈立东只好解释道：“因为，我们东华具备处理废气、回收钢铁烟尘的技术和实力啊。
我们这么搞，不是没有赢利点，钢铁烟尘里边含有许多重金属，我们能回收这些东西。
对了，鹿钢旗下企业的所有固危废都交给我处理吧，我们签订个一揽子协议。
钢渣、炉渣也一样，别拿去送人修路垫地基了。
至于废水，等我们东华把工艺开发成熟再搞，到时候，工业‘三废’都能给你处理掉，还你一座花园式工厂。”
鲁东林在钢铁厂摸爬滚打了半辈子，十分清楚废气、废渣里有啥成分，靠回收这些东西能赚钱？他还是有些不信。于是问道：
“到底是什么工艺？怎么处理？”
陈立东理了理思路，继续给鲁东林“辅导”：
“我把这种工艺称为钢铁烟尘闭环处理工艺，需要湿法和火法相结合。
就拿高炉来说吧，高炉瓦斯灰主要混杂铅、锌等杂质，与矿石、焦炭和溶剂等粉尘一起随着高炉煤气带出炉外，需要安装煤气除尘器、布袋除尘器，分级捕集这些东西。
收集好的瓦斯灰，我准备先选铁，再送进回转窑，加热到1200到1300度，就能还原出锌，锌蒸汽随着余热上升到窑炉顶部，重新生成金属化合物，收集起来后，再进行湿法处理，浸出高品质的锌。
窑炉加热到不同温度，就能还原出不同的金属。用这种办法，还能收集铅、镉、铬等重金属。
最后的尾渣，会被压制成砖，用在建筑的非承重墙上。
这么一来，基本上就把烟道灰含有的有效成分吃干榨净了。
当然，我需要建处理厂，上窑炉，还要上湿法提炼车间。
我估计占地面积最少1000亩，就是不知道鹿钢能不能给我这么多工业用地。
选址最好就在尾矿坝那边吧，我捎带一脚，把尾矿也给处理一下。”
鲁东林消化着陈立东所说的工艺，几分钟后咂咂嘴吧，心说：这小子说的真有点道理。
对高炉瓦斯灰的收集他清楚，瓦斯灰的处理鹿钢没有专门研究过，但是用回转窑法富集有价值的金属，并不罕见。
其实，陈立东说的这些工艺，在后世已经非常成熟，全国有二十几家公司，专门处理钢铁烟尘。
特别是蓝市，作为大钢铁厂扎堆的地方，有四五家专门处理烟道灰的企业，他们从钢铁厂收集钢铁烟尘可是要付费的，每吨大概500到800元。
后世陈立东所在的开发区，就有这么一家。
所以，对窑炉富集、湿法提纯的工艺，陈立东能说出个大概，拿到现在就能把鲁东林忽悠住。
至于是不是建厂，到时候做做样子就行了。
钢铁烟尘里含有许多有价值的东西，甚至说钢铁厂的所有固危废都有收集处理的价值，但是一般人搞不起。
可陈立东是一般人吗？
他是系统之主、天命之子！
到时候统统让超维度熔炉张开血盆大口就行了。
他相当于把废旧物资捕集器安装到了鹿钢所有工厂，到时候就能源源不断提供输给熔炉的粮食。
只是需要一大笔投资。
不过，也不见得投不起，他可以从系统里兑换一些关键设备。
当然，每座高炉、电炉、窑炉的尺寸和周边的环境不一样，需要量身定做，那就交给东华重工好了。
而且，如果在鹿钢一炮打响，那东华集团可就放了个彩蛋。
什么彩蛋？
鹿钢的环保治理啊，做成全国的标杆！
鹿钢给全国钢铁企业做出了示范，这种模式就可以推广了，将来东华重工就有活干了。
不过呢，陈立东兜兜转转，跟鲁东林说了这么多，他其实一直在顾左而言它，真实目的一直没有说出来。
看守矿山、处理“三废”，都显得那么高大上，说的鲁东林几乎就信了。
但是，鲁东林也不是“少一窍”的人，他正陷入沉思，算自己的小九九：
按照陈立东说的办法，确实可行，对鹿钢来说，就是安排适合的场地。
其它的，设备有人安、电费有人出、“三废”有人收，鹿钢几乎没有付出。
至于建钢铁烟尘处理厂，也很有必要，鹿钢帮他弄1000亩地，估计不难，尾矿库那边确实有。
答剌海那边的村子，耕地已经荒废了，陈立东如果喜欢靠近尾矿库，就从那边征地好了。
尾矿，对了尾矿库！
尾矿库的问题，可是被陈立东当成炸弹，抓起来扔给上边了。
治理尾矿，鹿钢一直跟上边说：“在研究、在安排、有进展、有难度”。
可陈立东这小子，就是“皇帝的新装”故事里那个小孩子。
这个炸弹不见得会爆炸，但绝对会让鹿钢欲仙欲死。
鹿钢死不死不清楚，但鲁东林肯定会打入冷宫。
鲁东林停住脚步，看向陈立东，说道：
“小陈，环保问题就这么安排吧。
由你来看守矿山、处理烟尘，我本人是同意的。
回头，就由鹿钢的名义向省里和部里汇报。
不过，尾矿库怎么办？
你把这个问题捅上去，让我们很难招架，如果没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我没法向上边说啊。”
尾矿库，终于谈到了尾矿库！
今天晚上陪鲁东林“溜圈”，等的就是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