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溪亭若是没错,错的自然就是神皇。
只是这话谁敢说?
冷长空看了李三思一眼,轻声叹了口气,示意他隔墙有耳,需谨言慎行。
二人随之沉默下来。
在李三思的认知里,这就是一个私生女复仇渣男老爸的故事。
前世中只会出现在轮播的大型古装连戏剧中,可如今却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边。
以一个现代人的思维和三观去看待这种狗血剧情,他忍不住就想吐槽。
对于神皇的白嫖行为,他也是相当的鄙视。
他不否认自己是一个海王。
毕竟这里不是前世一夫一妻的世界,在这穿越过后的大魏王朝中,妻妾制度所带来的福利是允许他去当一个海王的。
但海王不是渣男。
对于鱼塘里的众多鱼儿,他都会细心照料,并且认真负责的,这是他的底线。
神皇不一样。
他既是海王,也是渣男。
他的后宫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鱼塘,里面饲养着三千多条丰美肥硕的鱼儿。
但他依然不满足。
他还试图去外面的小河里勾搭野生的鱼儿,可能觉得这样比较刺激,白嫖过后就拍拍屁股走人,并且乐此不疲。
从没想过将野生变作家养。
皇权至上的黑暗弊端啊!...李三思心有不爽,却也无能为力。
哪怕知道神皇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谁又敢对他进行批判?
最终承受一切因果的,只能是那些野生的鱼儿,以及意外出现的小鱼苗。
想来在神皇即位的那些年里,他所捕捞的野生鱼儿应该不止洛溪亭的母亲这一条。
但有那个信念出来寻找渣男复仇的,却只有洛溪亭这么一条小鱼苗。
没来由的,李三思很是诛心的起了一个念头,“我要是坐上了神皇的位子,一定给那些野生鱼儿扩造一个大大的鱼塘!”
思绪刚起,他便有些心虚的扭头望向四周,有种做贼的感觉。
好在自己神念足够强大,不用担心被人窃 听心声。
这一天,大魏元历十九年,春润三月二十日,极寒之夜,异界少年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皇权制度产生了质疑。
起因,只是因为海王和渣男相悖的理念。
同样是这一天,遥远的天外天,人间殿,白袍祭酒站在摘星楼的最高点,身处云端,迎风饮酒,眼中带着几分醉意朝着人间看了一眼......笼罩住皇城国界的大魏国运,似乎又散去了一些。
他的目光随之落在了李三思身上,哪怕是跨越了天与地的距离,他也能清楚的看到对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对于李三思那藏在思维宫殿深处,以为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到的忤逆心声,也是听的一清二楚。
祭酒饮酒,笑而不语。
挥一挥手,流云遮蔽了天空。
人间的画面,逐渐变得虚无。
长叹声中,一只黑狗走了过来,来到祭酒的面前,无比温驯的停在了他的脚边。
“有把剑将要从远方来,你去皇城走一趟,提醒他差不多就行了,不要太过分。”
祭酒说道,“我会压制你的三成气息,所以不用担心会给下面带来麻烦。搞定那把剑后,如果有时间的话,再去看看那个孩子,修行这么久了,还未登上第一楼,未免有些太慢了,帮帮他吧。”
声音中没有多少情绪,就像是一位寻常的老者在和自己信任的人唠着家常。
黑狗抬头仰望着高大的祭酒,目光中带着无上的敬畏。
但它那很是人性化的脸上却又藏着一些犹豫。
它随即低吼了几声,似乎在寻问着些什么。
祭酒听懂了它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那把剑要是不听劝的话,你就只能跟他讲讲道理了。记住,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狗,我们都要以理服人,千万不能冲动。只要你认真的跟他讲道理,就不用担心他会不听。”
以理服人,向来是祭酒镇守大魏国门八千年的行事标准。
祭酒看了黑狗一眼,很快又叮嘱了一句,“记得出门见人可别披着这一身看门狗的皮毛,吓坏人可就不好了。”
黑狗领悟,随即起身。
有天雷自云间划过,被它一爪子拍碎。
冷风亦来,被它一口气吹散。
天地异象因它而起,也因它而灭。
强大的气息很快自它体内涌出,带着天幕倾垂时的压迫感。
它那原本有些耷拉的眼皮忽然挑起,巨大的瞳孔中闪动着不凡的幽光。
它最后看了夫子一眼,得到应允后,便开始迈步。
身形微动间,它已经离开了摘星楼,走过了人间殿,踏云而动时,它又越过了大魏国门,眨眼间便静卧在了皇城某处最高的宫殿屋檐间。
风起,夜色更沉。
深沉的黑暗笼罩下,黑狗不知何时已经褪下了一身皮毛,匍匐而卧的四肢也渐渐消失,气息内敛而沉静,它不再是一只看门狗,而是变成了一位披着黑色兽皮的冷厉少年。
少年皮肤幽暗,不像是受阳光灼晒后的黑暗,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肤色。
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间都有着细细的纹路,却并不显得诡异,反而给人一种十分神奇的力量感。
他坐在了屋檐之上,可能是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坐姿,以至于他搭在腿上的双手一直想要去触碰地面,姿态显得很不自然。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漠的像是没有人间的情感。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静默观望,不动分毫。
显得极有耐心。
他在安静等待。
等待一把剑的到来。
此时神皇寝宫外,人声静默,没人敢说话。
围过来的禁军守卫们听到了洛溪亭和秦逍遥的对话,内心深受震动,没想到这位女刺客竟然是神皇陛下的私生女!
这种皇族内的桃色新闻向来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如今身处皇城境地,摘花营的耳目遍布四处,禁军守卫心中就算再好奇,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黑暗中的气氛变得愈发沉静。
寝宫内的秦逍遥有些站不住了,作为这次抓捕计划的真正负责人,他必须妥善安排好今夜的一切善后事宜。
若是处理的不妥当,导致神皇陛下颜面受损,或是让洛溪亭受了委屈从而得罪了那位剑圣大人,自己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他看了洛溪亭一眼,有些不敢直视她的冷厉目光,躲闪着转过头去,望向屋外的黑夜。
随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洛姑娘,不管你跟陛下的恩怨如何,都由不得秦某人来作评说。我的职责只是保护陛下的安全,仅此而已,你也别让我为难。”
声音中透露着些许无奈和疲惫。
早知道会是这种局面,三天前就应该让曹公公假扮神皇躲进寝宫内,自己负责保护皇后娘娘去参加祈福仪式好了。
洛溪亭的剑意已被秦逍遥压制的死死的,根本无法动弹。
但是眉眼间的傲气和冷意却还是那般清晰。
她的声音很快响起来:“想将我关进你们大魏朝的监牢?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来的痛快!”
“怎敢让您住进监牢?只是想请您前往执笔人衙门,我们有上等的客房给您住下。”
秦逍遥说道:“不过在陛下明示之前,洛姑娘就只能暂且待在衙门里了,不能到处走动。不过也不用担心,洛姑娘您来到皇城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剑圣大人就会赶过来,到那时,我们再来商量后续的事宜。”
语气显得有些卑微。
洛溪亭皱起眉头,“此事与老师无关,让他过来做甚?”
秦逍遥苦笑了声:“都是上面的安排,秦某人只能照办。”
见洛溪亭不说话了,秦逍遥试探着问了一句,“洛姑娘,您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人牵马过来?”
“我不会去的。”
洛溪亭还是那么固执,“要么让狗皇帝来见我,要么现在就杀了我。”
宫殿外无数双眼睛盯着这边,秦逍遥感觉有些下不来台了。
他摇了摇头,终于有了一些不耐烦:“洛姑娘,一定要这样吗?”
气氛开始沉重。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位执笔人大司长的脾气上来了。
回答他的是,只是洛溪亭的一句冷哼。
以及,并指而起的一剑。
她的剑意其实已被秦逍遥完全封死,所以这一剑并没有任何威力。
可当她的双指落在秦逍遥的眉心时,还是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疼痛感,并且在眉心处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秦逍遥失策了。
他忘记洛溪亭除了是一位强大的七楼剑修外,还有着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女人。
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并不是剑,而是她的嘴,以及指甲。
洛溪亭的嘴他已经见识过了,很厉害,怼得他无话可说。
现在指甲的锋利也已领教到。
眉心的痛觉还在延续,这让他感到十分羞辱。
看着洛溪亭缓缓收回的双指,秦逍遥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情绪逐渐低沉。
他知道和眼前这个女人已经没法正常沟通了。
于是破败的寝宫内,秦逍遥泄愤一般踏碎了眼前的一块厚重石板,忽然大声开口,“千杀,带洛姑娘回衙门!”
很不客气的语气,预示着他已经耗完了所有耐心。
沉默许久的杨金牌转过身来,刚想走近洛溪亭,却被她瞪了一眼,“你敢!”
若是在战斗之前杨千杀自然没有任何顾忌,一拳头锤晕直接带走。
如今听闻她的遭遇之后,这位冷面心热的杨金牌属实有些下不了手。
“秦司长,你也知道,杨某人从不为难女人。”
他转身望向宫殿之外,目光转了转,最终落在冷长空身上,“长空,你来! ”
冷长空被cue了个措手不及,显得有些为难。
洛溪亭是他的偶像啊!自己怎么好强行带她回执笔人衙门?忒不礼貌了也!
他还打算日后向她请教剑术方面的问题呢。
好在自己也有小迷弟!...冷长空拍了拍李三思的肩膀,“凤起,还是你来吧!”
我来你吗!...李三思与之对视一眼,“冷大哥,你认真的吗?”
“我对你一向很认真。”
冷长空说道,“秦司长和杨头儿都在里面看着,这是你表现的好机会。”
言语间一副领导关照下属的派头。
来自执笔人底层的小铜牌李三思,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来自阶级制度的压迫力。
他知道已经没得选择,毕竟自己身后可没有一个小木牌来听自己使唤。
秦逍遥,杨千杀,冷长空望向李三思的目光同时变得炙热......小伙砸,靠你啦!
工具人李三思只能从黑暗中走出,带着三位领导的期盼,踩着满地残灰一步步走入寝宫内。
洛溪亭认出了他,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你敢我碰我一下我杀了你!”
今夜若不是这个执笔人小铜牌,自己也不会这么快陷入包围圈中。
可惜她剑意被封,已无威胁。
哪怕说出的话再怎么冰冷,也没有任何杀伤力。
李三思走近她,叹道,“洛姑娘,非我所愿,还请见谅。”
洛溪亭压根不想听,再次并指想要挠人。
却被李三思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
这反应可比秦逍遥快多了。
“得罪了!”
不由分说,直接顺势将洛溪亭一把抱起,扛在了肩上,两手一前一后死死按住了她,随后昂起头,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大步朝着执笔人衙门走去。
囚凤玉在胸前晃来晃去,无人可挡。
秦逍遥目瞪口呆,“厉害!”
杨千杀满脸震惊,“佩服!”
冷长空忍不住惊叹,“不愧是凤起!真男人!”
外围的禁军守卫纷纷让路,望着李三思远去的背影满是崇拜。
黑暗中,洛溪亭的大叫声远远传来,“李三思!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叫声尖锐刺耳,吵醒了半座皇城。
并且持续了很久。
却又在某个时间点戛然而止。
很是莫名。
远去的路上,李三思收回了拍在洛溪亭圆臀上的那只手,他这一下下手可不轻,直接将她拍没声了。
“洛姑娘,这是你逼我的,提醒你很多遍不要吵了。”
李三思甩下这句话,尽显男儿风范。
海王的经验告诉他,对付这样一位刚烈的女人,就好的态度就是比她还要刚!...所以这是必要的出手。
心里却也一直在暗爽,“真软啊!”
洛溪亭趴在他的肩上,手脚都被控制住,无法动弹。
她没敢再叫了。
这个不要脸又不要命的执笔人小铜牌竟然敢这般羞辱自己?!
她满脸通红,满眼杀意。
将今夜的这笔帐狠狠的记在了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