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林洛的心跳声如同端午赛龙舟时擂鼓之声一般激烈。
她慢慢的转过身子,目光上扬,触及到那张魂牵梦萦的脸时——她不由得屏住呼吸、整个人呆住了。
在院子里微弱的灯光照耀下,男人的脸干净凛冽,像是深冬黄昏时覆盖住远山的皑皑白雪。眉眼如画,鼻梁英挺,气质清冷而疏离,带着生人勿近的威慑力。
一如三年前那次初见。
林洛还没缓过神来,男人转身要走,围在他身边打转的大白狗迅速跟上主人的步伐。
这一次绝对不能再错过了。
林洛握紧拳头,跑到男人身边,笑眯眯的开口:“你就是这只狗的主人啊?你好,我叫林洛。”
男人瞥了她一眼,道了声谢带着狗径自朝门外走去。
林洛费力的跟着他的脚步,“你就这么把狗带走了?不用跟警察说一声的吗?到时候他们说不定会以为你是来公安局偷狗的哎。这样吧,我陪你进去跟警察……喂喂喂,你别走那么快啊,腿长了不起啊!”
眼见着男人快走到一辆白色汽车面前,他的手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林洛连忙大喊:“抓贼啊!抓贼啊!有人偷狗啦!”
男人望过来的时候,林洛身体不自觉的抖索了一下。
他的眼珠子黑沉沉的,夹带着浓重夜色看得人阴森森的,背后有些发凉。
值班警察被惊动,快速赶了过来,“干什么的!”
来了两个警察,其中一个不久之前才劝过林洛早点回家。
林洛指着狗身边的男人说:“警察叔叔,这个人一来就要把狗带走,也不说他是不是这只狗的主人。他走得特别快,看起来很可疑……”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快哭了。
警察走过去,“这狗是你的吗?”
白狗贴着男人的裤腿站着,两只眼睛警惕的盯着来人。
男人从皮夹里掏出狗证,递给警察看了一眼。
他开口,声线清冷:“是。”
警察看完点点头,笑的很虚假:“好的,快领回去吧。这小姑娘不懂事,多半拿你当卖狗贩子了。”
男人颔首,打开后车座的门,让白狗跳了上去。
林洛眼瞅着男人开车要走,赶紧冲上去跟警察说:“叔叔,不用让他登记个姓名和联系方式吗?万一这狗不是他的呢,真正的失主也好联系他啊!”
警察似笑非笑的望着林洛,“你也看到了,这狗一直黏着他,上车的动作又那么娴熟。再说人家还有狗证,照片上的狗和这只一模一样,无疑就是他的了。”
在警察说这些废话的时候,男人已经把车开出去好大一段距离了。
林洛将心中一口淤血压下,跟警察说了一声后往学校方向走。
她拿出手机,在她拨号之前,范甜的电话恰好打来了。
划开接听键,将手机送到耳畔:“我真是绝了!好不容易逮着那人了,结果依旧毛也没捞着……”
范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所以名字、电话、住址、干什么的你还是一概不知?”
林洛咬牙切齿的开口:“是的!他说了一句谢谢后就带着狗开车跑了!”
“哀家私以为这块骨头不是难啃,而是你压根啃不着。你还是把下午发的那条朋友圈动态删了吧,别给哀家丢人了。等哀家进了大公司,多帮你物色几个美男,别担心嫁不出去哈。”
“闭嘴!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我怕你想不开还在公安局蹲着,特地打电话劝你回去的。不然你晚上睡大街,我还得去捡你。”
“我谢谢你!我挂了。”
林洛挂掉电话,把手机拿到眼前。
她点开微信朋友圈,往下翻到自己的那条——
【和儿子一起等它爸领我们回家。】
配图:她和萨摩的大脸。她的左手还在狗头上比了一个“耶”。
底下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评论。
各种求狗爸照片的。
还有魔鬼问它爸是不是毛猴的。
……
她的手指在“删除”上方悬空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点进了自己的相册,把这条动态设成了私密。
*
科四考完一周后,林洛去驾校取了驾照,收拾行李喜滋滋的回了家。
刚开始回家住,母上大人总是友好而亲切的。
当然,按照惯例,这种友好最多维持不超过三天。
这次也不例外,第三天一大早六点不到,林洛就被人从床上掀起来了。
一个冰冷的东西倏地砸到她身旁。
她还在迷糊状态,被这么一吓,哇哇大叫:“妈!你这是要谋杀亲生女儿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林洛揉了揉双眼,努力的辨别她妈扔过来的一串黑色物体。
林母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老娘的车钥匙。你姥爷上次看了一个中医,开了几副药,吃完效果还挺好。我今天没请到假,你去乡下接你姥爷复诊去,再多开几副药回来。赶紧起床,那个中医下午不看诊,晚了你明天再跑一趟吧!”
林洛闻言一怔,哈欠都没打完,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母。
“妈,我刚拿的驾照你就让我一个人上路?就算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姥爷总是你的亲爸爸了吧?你怎么敢让我自己……”
眼角的余光瞧着林母的脸色变黑,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林洛识相的闭了嘴。
她满腹委屈的出了门,开着丰田小汽车往乡下去。
接了姥爷上车,林洛问:“姥爷,你的咳喘好些了吗?”
透过后视镜,林洛看了一眼姥爷的脸。
依旧红光满面、精神矍铄,完全不像七十多岁的人。
就是被咳喘困扰了十余年,看了好多次医生都不管用。
姥爷和蔼可亲的笑着,“没看姥爷今天都没咳嗽了吗?好些咯!就是晚上咳得厉害。再多吃几剂药看看。”
林洛点头,拿着手机开始设置导航路线,“那就好。姥爷,我妈说得那家诊所就在镇上吗?”
姥爷:“不在我们镇上,具体我也记不清在哪了,反正名字叫江氏中医诊所。”
林洛搜到这家诊所的具体位置,皱了一下眉头,竟然在市中心,还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
……
真的是亲妈哎,这都敢让她开过去。
林洛一路上絮絮叨叨,嘀嘀咕咕。“像这种老中医开的馆子不应该都在乡下吗,为什么开到了市中心这种地方?而且还离省中医院那么近,谁会去这种不规范的小诊所去看啊。迟早倒闭回乡种田……”
以满腔愤恨来壮胆非常有用,林洛在号称n市车流量最多的地方将车开的稳稳当当的,充分展现了她练了半个月科三的成果。
停好车,林洛要扶姥爷,被他躲开。
“姥爷还不老,不需要你扶。”
“是是是,姥爷壮实的很。”林洛无奈的跟在健步如飞的姥爷身后。
诊所和林洛想象中的一样小,推开门就是问诊台,有一个身形庞大的病人正坐在前面,将身后的医生挡的严严实实的。
这也没个坐的地方啊。
林洛抿抿唇,边向前走去,边出声询问医生:“老大爷,这个病人还需要多久啊,久的话我们先去其他地方……”
她的目光对上“老大爷”阴沉的眸子,声音戛然而止。
刹那间,她的眼里火光四射,散发着欣喜若狂的光芒。
有一句诗说得真对,叫什么来着?
林洛嘴角的笑容已经拉扯到了最大,脑子里晕晕乎乎的。
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低头看了眼男人胸前的铭牌,江云景。
她的眸子里流光溢彩,衬得脸色更加红润透亮,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一字一顿的说道:“江医生,你好啊。”
男人套着一件干净的白大褂,眉宇之间的冷漠越发明显,阴冷的视线只在林洛身上停了一秒,朝她的身后扫过去又收了回来。
他开口,声线冷冽而疏离,“病人留下,无关的人请出去。”
林洛怔了一下,无辜的看着江云景,“江医生,我也是来看病的。”
江云景正低头写药方,闻言,右手一顿,眼睑半抬,“我这里不看精神病。”
说罢,他写完药方,起身去抓药。
林洛:“……”
这个男人这么记仇的吗?
胖病人把位置让给了林洛的姥爷,自己站到一旁等拿药。
江云景配好药后将药包递了过去,“按照药方煎服。”
胖病人忙不迭点头,“好好好,谢谢江医生。”
他转身要走,眼角余光看到赖在那不动的林洛,他叹息道:“小姑娘啊,你平时是不是不照镜子啊?江医生这种天人之姿也是你能觊觎的吗?”
胖病人一副“我是为了你好才劝你”的架势,让林洛忍不住想立刻掏出镜子来看一看,自己长得究竟磕碜到了什么地步。
她皮笑肉不笑的回:“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买的镜子够不够大,能不能装下你自己的脸吧。我就不劳你费心了。”
胖病人气的脸上的肥肉直抖活,他瞪了林洛一眼,阴阳怪气道:“你能追到江医生,何止母猪能上树哟,我都能上天了喂。”
林洛目送胖子三步迈出了诊所,啧啧了两声:嘴欠归嘴欠,胖归胖,腿倒是挺长的。
林洛回头,朝江云景笑:“江医生,你听到了没?他想上天,你就成全成全他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