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魅看着他:“虽然这是你师尊自愿的,但我想,你也不希望她为你这样牺牲吧。”
是啊……
师尊是天上星,怎能为他一个卑贱的魔头,堕入深渊?
他当然不希望如此。
见他不说话,月魅接着道:“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
“就是我死?”
月魅愣了愣:“宗主不愿杀你,我也不会伤她的心,我给你另一个出路吧。”
“你说?”
她直言道:“离开夜灵宗,今生今世都不要再回来,不要再认你师尊,让她……放弃为你离开夜灵宗的念头!”
话间,桑玄的手掌紧紧握着,深吸一口气,眉宇间,都是隐忍的难过:“只能这样吗?”
“要么,如果你心安理得,就跟你师尊一起离开夜灵宗,让她跟你一起被唾骂。”月魅直接说出了后果。
想了想,还补充道:“哦对了,你身中狱火雷,顶多还剩一年的寿命,到时候等你死了,你师尊也再无去处。
“那个时候,她不仅回不了夜灵宗,整个修真界都没她的容身之所,她只能一人流浪在外,被天下人唾骂一辈子!”
“桑玄,你想毁了她吗?”
每一个字,都如醍醐灌顶,又如利刃,一根根刺入他心头。
想到这些后果,他眼眶骤然一酸。
不……
师尊是宗主,是以后的会受万人敬仰的仙尊,是神邸。
他怎么忍心……让他的神邸为他跌入地狱,沾染污秽,一辈子不得翻身?
如此,他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况且,他也时日无多了,不该再留在师尊身边,拖累师尊。
他是命定的魔尊,生来邪恶,或许……就该去死,腐朽在尘埃里。
他才是那个该腐烂、该被唾弃的人。
桑玄紧握着手掌,垂着眸,声音不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片刻后,虞子汐抓药回来了。
看见的却是空空如也的偏殿,榻上的人,已不见踪影了。
“桑玄……”
她定睛一看,床边桌案上,留着一张字条,上面只有四个大字:死生不见。
这字迹清秀潇洒,不是桑玄还能是谁的。
死生不见……
这四个字,顿时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将字条紧紧攥在掌心,冲出偏殿去找人了:“桑玄,桑玄!”
她在行宫里找了一圈,见人就问“有没有见到桑玄”。
找遍了整个夜灵宗,也不见踪迹。
最后,还是清月告诉她:“他走了,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走了……”虞子汐脑子里嗡嗡作响。
走了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生她的气了,恨她,所以,才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不……
怎么会这样?
“宗主。”清风劝她道,“那小白眼狼不知感恩,走了就走了呗,就当他从来不存在吧。”
不存在……
不行啊。
他是命定的魔尊,倘若她再次放任不管,日后修真界会生灵涂炭的。
更何况……
总之,她怎么能当他不存在呢?
虞子汐低着头,面露沮丧:“他大概是对我失望,恨我透顶了吧。”
要不然,又怎会“死生不见”?
“宗主,您别这么想。”清月安慰道,“您待他那么好,是他不知好歹……”
“好了。”虞子汐不想再听这些,“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清风、清月相对视一眼,没再说话,静悄悄退出了偏殿。
他们看,宗主只是被那妖孽迷惑了,一时想不通,给她点时间,她想通了,自然不会再为了那妖孽,连宗主之位都不要了。
刷!
房门关上,偏殿里,静悄悄的,寒风偶尔从窗口吹进来,极冷。
她心里,仿佛压着一块石头,透不过气来。
她将桑玄囚禁在这一个多月,这些天……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这度过的吗?
虞子汐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四处转着,试图……能找到一些他留下的气息。
这房间很小,家具陈设也十分简陋,但,还是被他打理得一尘不染。
房间最里面,有一座露天的小院子,由几扇屏风遮挡着。
刷!
虞子汐随手拨开了屏风,定睛一看,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傻眼了。
只见那方寸之地的小院子里,种满了姹紫嫣红的鲜花,随风飘摇着。
夜灵宗一年四季为冬,所以,这些鲜花上方,还有微弱的灵力在养护。
是他的灵力……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桑玄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师尊喜欢花?”
“那回去了,我也给师尊种一片,就在你寝殿前,如何啊?”
他还记得……
不由自主,她眼眶竟酸了一下。
她不是个容易感动的人,可望着眼前的花海,望着那些于寒风中,还被灵力悉心呵护着的,一朵朵鲜花,如一阵温柔之风,拂过她心头。
原来,他什么都记得。
回过头来,恍然看见,桌案下面的柜子里,藏着一沓画纸。
虞子汐蹲下身来,取出那一沓画纸,翻阅着,每一张画上的人……都是她。
可以看出,作画之人画功很好,只是……也许因身体虚弱,偶尔会手抖一下。
画纸上,还零星能看见血滴。
是他的血……
被囚禁的一个多月,他定是生不如死,度日如年,却还是……在日复一日履行着对她的承诺,描摹着她的容颜。
他一直想当个好徒儿的吧。
虽然她误会他,伤害他,但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恨过她。
说来,她虽是仙尊,心胸倒不如一个妖,一个她口中罪该万死的妖。
真是惭愧。
可惜……
事到如今,他心灰意冷,还是离开了。
她将画像攥在手中,似在自言自语:“桑玄,你当真要与我死生不见吗?”
不……
她的任务还没完成,她不能让桑玄就这么走了,她要去找他。
哪怕寻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找回来。
当夜,虞子汐收拾好了行李,打算离开夜灵宗,去找桑玄。
临行前,清风、清月很是不舍:“宗主,你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宗主了,不用再这么叫我了。”她叹息。
“不。”两人摇摇头,“在我们心里,宗主永远是宗主,无人能替代。”
“好……那,后会无期吧。”她也只能这么说了。
“宗主,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嗯。”
作揖告别后,虞子汐刚转身,却被一道冷漠的声音叫住了:“虞子汐,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