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一时失去了反应,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淮安,尴尬的顺了下并不杂乱的头发,冲他笑了笑:“你好。”
林淮安一点都不好,她故技重施玩失踪,他担忧到差点将都乐市整体翻个遍,最后还是派出去的一队人回来说,排查的时候,在七院附近摆摊卖包子的老奶奶告诉他们,七院新来了个漂亮的姑娘,染着一头显眼的绿头发,像从漫画书里走出来的小公主,只可惜是个精神病。
听了这话,林淮安马不停蹄赶了过来,刚才远远看到她抓着水池里的鸭子捏,他恨不得将她也捏成小人儿,时时刻刻放在眼前。
陈墨这里出了意外,院长很快赶了过来。
林淮安礼数周全,微微颔首:“院长你好,我是陈墨的丈夫,方便聊聊她的情况吗?”
然后陈墨就看着林淮安被梁荆推到了院长办公室去。
陈墨紧张的坐在楼道里的长椅上等待,恰好那个说自己没病的老奶奶抓着把瓜子过来了,看到陈墨,她笑起来,把瓜子分过来一半:“小姑娘,你也吃!”
陈墨现在哪里还有嗑瓜子晒太阳的心情,她道了谢,继续眼巴巴看着院长办公室紧闭的房门。
老奶奶自诩是整个七院最灵通的消息源,微微眯了眼睛问:“小姑娘,是不是你老公找过来了?”
见陈墨默认,老奶奶继续道:“我听我儿子说过,这种情况啊,你是医院认可的精神病,他想要轻易跟你离婚,法院不容易判离的,你放心。那天你说你在躲老公,我就是猜到他嫌弃你生病,这些个臭男人呐,哼!”
陈墨面上微赧,有心替林淮安解释几句:“他不是这样的人,而且,我自己也想离婚的。”
“唉,你真善良。”老奶奶显然不信,她把剩下的瓜子一股脑全部塞到陈墨手里,然后拍拍手掌站起来,“小姑娘,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我的主治医生,问问他要不要娶你?”
陈墨没当真,看着老奶奶精神抖擞地离开了,真是一点都不像个病人。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院长办公室的门才打开,林淮安坐着轮椅从里面出来,看向陈墨:“我来接你出院。”
陈墨低下头:“卢乐乐同意吗?”
林淮安听到这话,内心气不打一处来,然而他对她向来是不舍得斥责的,这次哪怕陈墨做了这种事情,他也不忍苛责:“卢乐乐是谁?”
陈墨瞪大眼睛:“啊?”
林淮安扯出一抹笑容来,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和蔼可亲一点:“哦,是不是那个你给我找的未来林太太?我不喜欢她,已经让她不许再来找我了。”
陈墨心里有些高兴,然而面上却做出个遗憾的表情:“那怎么办?”
林淮安故意逗她:“舅妈那里还有很多各方面都合适的女孩子,你还想帮我一一看过吗?”
陈墨咬着唇,摇摇头。
“那就行了,出院吧,你的病房在哪里?”
陈墨不知道这些话前前后后的因果关系是什么,但她没法子,看到办公室里的院长冲她挥手,知道再也没了转机,只能老老实实带着林淮安去她的单人病房。
她的病房收拾的干净整洁,压根不像医院。
林淮安一眼看到她床尾放着的小书包,明白这就是她逃跑时带的全部家当了。
这时,那个自认为没有生病的老奶奶过来了,手里还拽着位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医生,她高兴地奔向陈墨:“小姑娘,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主治医生!”
说完,她才看到病房里坐着轮椅的男人,心直口快的开口:“原来你老公也是残疾人啊,那他为什么要嫌弃你?”
陈墨有些心虚,看向林淮安。
那个年轻男医生也很尴尬,解释道:“不好意思,其实我去年就结婚了,但是胡奶奶一直觉得我因为工作原因找不到老婆,总想着介绍年轻女孩子给我,打扰了,我这就带她回去。”
胡奶奶被医生带走了,陈墨吐吐舌头。
林淮安却说:“你来这里短短几天,已经有人想要给你介绍新老公了?可是小树,你找了新的老公,蜘蛛人先生怎么办?”
陈墨惊讶:“你答应了我不看的!”
“可你自己先走了。”这次林淮安理直气壮,当然,他还是小心顾忌着陈墨的心情,“宝宝,我怕我找不到你,蜘蛛人先生如果没有太太,还是会过的很可怜。”
陈墨不说话了。
林淮安带她回到市区那套房子里,家里一切都跟她离开的时候一样,不同的是,冰箱里塞满了各种新鲜的水果蔬菜和肉类,厨房里和客厅里,都有很多她喜欢的小零食。
他递过来一张卡,说:“我记得以前就告诉过你,作为全职太太,花丈夫的钱理所应当。”
陈墨想要拒绝,可是想到自己兜里那181块钱,还是接了过来:“我会省着点花的,等我们离婚了,我就把卡还给你。”
她脑子里竟然还想着离婚的事情。
“你寄给佟钺的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烧掉了,”林淮安温和地告诉她,“我说过了,除了离婚,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离不开你,也不会离开你。”
唉。
陈墨呼出一口气来。
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原点。
然而林淮安说:“这几天没好好休息,腿很难受,你愿意陪我去医院接受医生的治疗吗?”
陈墨怕他是装的,伸出手在林淮安膝盖上摸了下,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来,可手下的触感,确实有些肿胀。
到了医院,都是熟悉的医生和护士,大家看向陈墨时面色如常,仿佛她这几天没有离开过。
林淮安膝盖处有些破皮和水肿,伤口处还发炎了,陈墨看着医生将弄脏的纱布扔出来,下意识觉得,一定很疼。
等到他重新包好伤口回到病床上躺好,陈墨磨磨蹭蹭挪到床边,拿了盘切好的橙子,递出一片喂到他嘴边:“还很疼吗?”
“还好。”比起她的悄然消失,这点疼痛不算什么。
林淮安吃了片橙子,然后拿出个手机递给陈墨:“你的手机卡我已经帮你补好了,这是新手机。”
陈墨接过来。
“这次还是佟臻帮你的?”
陈墨摇摇头,她要有义气,不能坑了佟臻。佟臻说过了,这次如果被发现,他一定会很惨的:“是我自己想到要去医院的,淮安,医生说我的病不会遗传给小宝宝。”
她说完就心满意足捧着小肚子,笑盈盈看向他。
陈女士进来时,恰好看到这情景,作为长辈兼过来人,她一瞬间想到了各种可能:“小树,你是不是怀孕了?”
陈墨摇摇头,辛辛说过,只会拉拉手和晚安吻是生不出小宝宝的,虽然……虽然林淮安也用别的方法狠狠亲过她,可是那样也不会有小宝宝的。
陈女士却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你们没有经验说不准的,还是做个检查吧,很快的,啊?”
林淮安十分冷静:“舅妈,没有。”
结婚一年半还没碰过自己老婆的,他估计是全世界头一份了。
林淮安说的这么坚决……陈女士只能相信了,但她还是有些意犹未尽的盯着陈墨肚子看了会儿。
陈女士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旁边,拉起陈墨的手:“小树,舅妈跟你说对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气,也不许再喊我阿姨,好不好?”
陈墨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懵懵懂懂的。
看到她这样,陈女士更加觉得不该这么对孩子,怜爱的摸了摸陈墨的脑袋:“我们小树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也是全世界最适合淮安的太太,其他任何人都比不上你的。”
“我比卢乐乐还要好吗?”
说起这个卢乐乐,陈女士心里就气的想骂人,然而她忍住了,不能在孩子面前爆粗口:“对,小树比一百个卢乐乐都好。”
陈墨知道这话是哄她的,可还是觉得开心。
在她心里,卢乐乐已经是很适合给人家当老婆的人了,但是竟然有人说她比卢乐乐都要好。
陈女士照例没在病房待太久,说自己约了在都乐市的小姐妹逛街,没一会儿就出去了。
陈墨靠在床边,看着林淮安脸色不太好,问他:“今天输的这个吊瓶,会很疼吗?”
不疼,但浑身都难受。
林淮安摇摇头,用没打吊瓶的那只手握住她的:“一点点。”
“那我给你呼呼。”这几天她在七院,看到家长们都是这么哄生病的小孩子的,陈墨从旁边沙发上找来一个小软垫放在林淮安手底下,然后盯着他扎针的地方仔细看起来,偶尔轻轻吹一下。
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流进他血管里,然后消失不见。
陈墨撑着下巴抬眼看他:“淮安,你恢复好了以后,要做什么呢?”
恢复好以后,自然是开始试戴假肢,那个过程会比现在更痛苦,因为他要经历日复一日的伤口磨损、恢复、再磨损,最后说不定都没什么希望能站起来。
可一旦想到那样的可能,他就愿意完成这场赌博。
林淮安摸了摸陈墨的头发:“要娶你。”
他还记得,欠她一场盛大的婚礼。
他一定要站着,迎娶他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