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安牢牢抱住枕头,耳朵起烧,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绪在羞耻和尴尬间来回摇荡。
他贴在床上强行装成一条死鱼,又咽不下这口气,支棱着耳朵听着鸿曜的动静。
鸿曜为谢怀安盖好被子。
鸿曜走了。
谢怀安:“…”
变态!
他不打算解释什么吗?出去回味手感了吗?
谢怀安蹭地起身,见屋中真的没了人,悻悻躺回了床上。
心脏的痛意还在不断往外冒着,好像有一只大手在揉捏他的脏器,让人难以呼吸、心中烦闷。谢怀安抱着软枕继续缩成虾米状,无声地嘀咕了几句,忽然眼前一黑。
晕厥一般,他的意识坠入漆黑的空间。
一阵悠扬的乐声后,机械音响起:“亲亲,在您的积极努力下偏离值又有了可喜的变化呢!系统果然没看错人,您就是万中挑一,您就是奇迹本身,您的存在比星辰更亮眼,您就是当之无愧的……”
“又这么会挑时候,赶紧的说正事……”谢怀安无情打断,化作一个光球不安地到处窜了窜,“鸿曜还在外面呢。”
“大国师……”系统卡了一瞬,“经检测这段时间世界偏离值下降52321.12点,系统为您升级了定制模块功能,您可以打开大雍气象服务平台进行查看。”
“我开始怀疑你的算法了……”谢怀安得意地笑道,“偏离值下得这么快,看来很容易嘛,整天在鸿曜和裴阁主身边挥个小旗当报天气的吉祥物,任务就成了。”
系统的声音惊得变了调:“当前世界偏离值距离归零仍有145535532.90点,非常艰巨!还请您积极利用好本系统完成任务,千万不要放弃!跟我来念财富密码,一、二,大景只要发展好……”
“好了好了,你再不走,鸿曜就要把我送走了。”
系统这次没有耽搁时间,提示完升级后将谢怀安送出了意识空间。
谢怀安小心地睁眼,发现自己还是蜷缩的姿势,心脏的不适减轻了许多,身旁也没人,长长松了口气。
每次鸿曜等着他醒来的时候都会发生奇奇怪怪的事,他快有应激反应了。
趁着屋内安静无人,谢怀安披了一件丝麻对襟罩衫,端坐在床头,闭目默念开启系统功能。
半透明的屏幕浮现在黝黑的视野中,最开始能用的栏目只有“精准预测”,农田水利、森林防火、定制模块等都是灰色的,现在定制模块果然亮了起来。
谢怀安研究之前,被屏幕上方滑动的横幅吸引了注意力。
“最新天象预测:日全食将于顺天十四年八月八日正午降临大景,请观测者提前做好准备……”
谢怀安呼吸一乱,差点从看屏幕的状态中弹出去。
顺天十四年八月八日……他赶紧调出屏幕的日期,现在是七月十六日,只有二十二天的准备时间。
不要紧,来得及。谢怀安沉心静气,看起定制模块。
“检测到您是初次使用,系统为您说明……”机械音自动响起,“为改善宿主工作难度,增加多样性、定制化服务,本系统特意优化了提问功能,为您提供失物招领服务。”
“在本服务中,只要您提问丢失的内容,系统会调动预测能力为您提供准确答案。”
“每日初次使用本功能不消耗宿主精气,如多次使用,系统会根据问题难易度酌情抽取宿主精气维持运转,请您多加注意。”
谢怀安看到一个亮闪闪的今日免费次数:11。
非常让人想点。
系统是哪个推销星来的吧,怎么看都不是个正经系统。
谢怀安失笑后,凝神沉思。
失物招领、失物招领……
这听上去像个丢猫丢狗丢小孩人士的福音。
但能不能问更宽泛的内容?只要是丢的东西都能获得答案的话,搞不好真的能在闹市里插个旗,装成一个白衣飘飘的神棍。
铁口直断,玄机妙算。
即使不会炼丹画符和算命的话术,他也能凭货真价实的解答取信于人。
谢怀安决定尝试一下。随着他的心念,屏幕出现一行字,字后跟着空白文字框。
“丢失的东西是——”
谢怀安在文字框上填上四个字:我的前世。
没有反应。
谢怀安遗憾地笑笑,准备填上胖鹦鹉的名字试试看会有什么结果。
忽然屏幕破裂,他的意识被吸入旋涡般的画面之中。
画面波动减缓,他看到清晰的一幕幕生活碎片,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了一个少年的一生。
美满家庭,有个兄长。幼年学小提琴,十岁登台献奏。哭闹装病,嬉笑甜心。跟爷爷学了草编蚂蚱,跟妈妈学了表演,青春恣意一路高歌,提前招入名校,二十一岁止步于一场车祸,植物人昏迷五年。
少年奇迹转醒后,懵懂如孩童,渐而记忆复原接受精心照顾,二年后死于并发症。虽然有憾但已与家人道别,在鲜花与爱中离去,终结白鸟般活泼的一生。
谢怀安在这些碎片里找到了他刚穿越时想起的动作:“小兔子折耳朵,折一下是对,折两下是不。”
这是戴着气切插管的时间里,少年会跟兄长弯手指表达自己的意识,躺得浑身难受也会撒娇,动动手指,表示想要出去走。
画面消失了。
今日免费次数变为:01。
谢怀安呆呆看着屏幕,长时间没有指令后,意识被踢了出去。
一睁眼,谢怀安发现自己靠坐在什么人的身上,眼角有湿润的痕迹,低头,透白的手腕被放置在丝绸脉枕上,绑着金线。
金线从手腕子上延伸,伸出木门拐了个弯。
“哀极伤身,哀极伤身!”门外传来凌神医的叫声。
“美人仙师,你的情绪不能大起大落!我上次是不是不该说很想再拜访你,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发病,鱼汤温胃但终有燥性,多食有风气内动之虞,你的身子起居饮食都马虎不得,我开了方子你要喝啊!”
这串话语速很快,系在谢怀安手上的金线也跟着晃动,好像能想出凌子游一个人闷着头乱走的样子。
谢怀安破颜一笑。
他根据触感认出了垫在自己身后的是鸿曜,想挪开,但是看完记忆后额角胀痛,心里也空落落的,干脆偷了个懒,就这么靠着侧头对鸿曜软声道:“让他进来呗?”
“现在不行……”鸿曜神情阴郁,用指节温柔地替谢怀安抹去泪滴。
抹完后,鸿曜将湿润的指肚凑在自己唇边,无声地将泪水吮入口中。
“八月八日,日蚀要来了。”谢怀安调整情绪,尽可能轻松地开口道,“就在正午,我很确定。”
“先生为何伤心……可是日蚀之事有所变故?”
“没有,只是想到还没做好准备,有点慌了吧。”
“这不是先生一个人的事。朕来想,来得及。”
“嗯……”
“看圣石可能没法立刻成行,裴阁主说天师出行加强了看守,封了私人朝拜。”
谢怀安轻轻摇头:“没关系,我心里已经有数,不看也行。”
“近处不行,可以远看,朕会找合适的时机。答应先生的事,赴汤蹈火都要做到才行。”
“陛下别和我开玩笑了。”谢怀安别扭地动了动。
之前鸿曜将他堵在墙上凑得很近,用调戏人的姿势说正事。现在真的说正事了,谢怀安又总觉得鸿曜在调戏人。
“朕不开玩笑……”
鸿曜的双臂牢牢锢住谢怀安乱动的身体。
他抓得很严实,好像怕松了一点谢怀安就变成幻影,风一吹就没了。
凌子游的叫声再度传来:“不是,你们开始聊天了是吗?我能进门吗?只有这一盏小破灯也写不了方子啊。不是我事多啊我大老远的被这么粗暴的绑了过来,两口热茶就能打发了吗,我要看仙师!我要面诊!”
鸿曜阴森森地嘱咐道:“待会让凌神医进来,先生不要对他笑。万一笑得神医花了眼,他就不好好看诊了。”
“哪会……”谢怀安真的被逗笑了,“凌神医还挺好玩的,医术既然得了陛下的认可,肯定也很高超。”
鸿曜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庸医,不值一提。白纱带继续蒙到眼睛上吧,遮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