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村到处都是我的人,这当然是一句吹牛逼的话。全村两万多人,至少五成以上的叛逆期都说过这句话,或许有过类似的表达。萌萌说过,浩南说过,阿飞说过,甚至可能连貌似憨厚老实的孔军都说过。然而江森的这个牛逼,吹得却还是比较靠谱的。
他当然使唤不动青民乡乡医院的人,但毛大爷可以。
一个电话打回给田老师,半个小时后,在江森来回往返五千块巨款的重金刺激下,青山民族自治乡人民医院的车库里,一辆极端现金的医疗冷藏运输车,就顶着早上的大太阳,飞快地开了出来。然后整整七个小时后,傍晚时分,这辆车翻山越岭,终于在和江森一路的通讯引路联系中,艰难来到了蒲福建国肿瘤专科医院后门。
江森和同样饱受金钱诱惑的潘瑾荣,早就等候多时。
青民乡医院的专业随车人员,立马下了车,将低温冷罐送进车厢,然后收下江森的五千元现金后,开了七个小时的青民乡冷车,立马掉头就走。
什么疲劳驾驶,根本不存在的。
江森看着车子远去,直到这个时候,才总算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来。
“潘院长,这次多谢你了。”江森很真诚地伸出手,跟潘瑾荣握了握手。
潘瑾荣居然也真的被自己感动到,说道:“没事,应该的。”
夕阳西下,一个诈骗犯,一个被迫付出五十万代价明知被宰还要感激对方的少年,双手就这么坚定而和谐地握在一起,宛如两个弱智。
“那这样……你没关系吧?”
“没事的,保存不当出问题,难免的,也不是没发生过。”
“嗯?”
“你放心!你这个东西绝对没问题,八万块的进价呢!”
“那你怎么跟股东交代?”
“没关系,大不了引咎辞职嘛,刚好过年,呵呵,早特么想放个大假了。”
“也是,新年快乐。”
“啊,新年快乐……”
江森挥别潘瑾荣,拖着长长的背影,走出了医院。
一会儿后拦下出租车,坐在车里,他闭上眼睛,反复地想,反复地想,盘算着这次付出的代价和得失。首先第一点,花掉了五十万的钱,当然,目前还有二十万没给潘瑾荣转过去。如果要赖账,当然潘瑾荣也没办法。但这么做的话,很有可能会导致潘瑾荣翻脸,做出点什么危险动作来。所以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江森还是觉得,得抓紧把钱打过去。
但是要汇款,要留证据。
潘瑾荣问起来,就说年底银行不上班,只能atm机转账,没错,就是这样。
再然后,他还失去了个瓯附医院长的友好关系。虽然压根儿也没什么鸟用,但是普通人可能不明白,瓯附医院长的行政级别,是正处级。没错,比胡部长还牛逼。
只不过潘瑾钱的这个级别,是完全从瓯医的体系中上来的,以后有调动,九成九的可能性,也只是在瓯医系统之内,调到地方机关的可能性,相当相当低。尤其以他的年龄来看,几乎可以说,已经不可能了。所以这个级别,也就是看着牛逼,实际上权力从覆盖的范围非常小。江森基本上,大概率上,完全不用担心被他怎么着。
第三个,他失去了向胡部长求助的一次机会。
这回胡部长貌似没有出力,但江森的这个“打招呼”的次数,却是实实在在地,已经用出去的。早知道,其实不用找胡部长帮忙也可以。八十万的钱,他也不是拿不出来。
还是草率了,相比前两个损失,这个损失的隐性价值,其实才是最大的。
然后除了这些,他失去的,无非就是时间和精力。
少做了好多题,多操了好多的心,看起来没什么,但其实还是让江森有点不高兴。
在他这个重生者眼前,时间比一切东西都珍贵。
人活在世上,到底是活个什么?
是时间啊!
你从单位时间里争取到的东西越多,人生也就更加牛逼。
时间这个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浪费的。
江森为老孔东奔西跑,到了今天,实在算是够仁至义尽,该还的,不该还的,连本带利,全都已经还得清清楚楚。往后老孔万一再有什么病情反复,江森就真的要劝他去找马瘸子了。
他的钱也不是风刮来了,原本卡里还有两百四十多万,都够他去省城、申城甚至首都买套不算小的房子了,毕竟现在的房价,还远没到高得离谱的时候。
有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的话,他好歹能在这个世界上,稳稳地先扎下根来。
可这回这么一弄,这240多万,就又变回了不到200万,还得算上老孔接下来手术和后续治疗的费用,再然后,这笔钱他也不能全都一次性花掉,总得留下来二三十万,作为以防万一的救命钱。这么算下来,他现在能买的房子,面积就得缩水大半了。
可如果只能买小户型的话,江森宁可不买!
他理想中的房子,面积起码160平方起跳,少一个平方都不行。
就要这么大,才配得上他大大的……
理想!
嗯,对!就是理想!
所以这么算下来,他究竟得到了什么呢?
当然是得到了一个报恩的机会。
挺好的。
一路这么想着,不知不觉,车子就开到了十八中门口。
晚上六点多,十八中传达室里的灯已经熄灭了,学校里彻底空无一人。
从出租车上下来,整条振瓯路上,万家灯火,空气中充满鞭炮的气味。
耳边尽是小孩子的欢声笑语,红色的灯笼,从街头挂到结尾。
菜市场里的店铺依然不关,忙碌了一年,这个时候,反倒更加热闹,酱鸭、腊肉、鳗鲞,各种食物的气息,混合着油盐酱醋的味道,充满整个社区。
江森微微收起内心的某些情绪,喘了口气,步入其间。可没走几步,手里忽然多出一只小手,然后低头一看,貌似是认错人的五六岁的小姑娘,赶紧又松开手,朝着另一边跑过去,吓得大喊大叫:“爸爸!有个哥哥脸上有好多小红点点!吓死我了!”
“妈的……”
江森正无语,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
“诶,还不回去啊?”
江森转过头一看,笑了。
“哎哟,吴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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