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内心平静地听着电话里林花容的谩骂声,她看着房间窗户外渐渐亮起的天际。
袖子下的手根本不像一个女孩子的手,不仅仅是手,她身上太多吴危留下的伤痕,那些抹不掉的疤痕要跟随她一生的。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是吴危的女儿,因为她和吴危根本就长得不像。
直到有一天吴危喝醉酒的时候,终于说出她是他从路边抱来的一个小孩,当时没钱,吴危一个大男人就算是乞讨也不会有人给他钱。
所以他就直接从路边拐了个没有家长看的孩子,那个孩子也就是现在的吴佩。
吴危打骂幼年的吴佩,还不让她吃饭,让她装成一副重病难愈的样子。
吴危就这样抱着吴佩,在另一座陌生的城市里沿街乞讨,幸运的时候,还会碰到一些社会上的爱心人士,会给他们捐款等等。
但是那时候吴佩太怕吴危了,其实她有很多逃跑的机会,但是都错过了。
吴危就这样靠吴佩去“卖惨”赚取一些金钱,吴佩那时候很小,几乎每天都在生病,生完小病来场大病的,好几次都差点死了,但是又幸运地活了过来。
她也渐渐地忘记原本自己从哪里来,下意识地去把吴危当做自己的亲生父亲。
当她知道自己不是吴危的亲生女儿,她的亲生女儿另有其人的时候,吴佩又哭又笑。
她笑自己和这个畜生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又哭自己替别人受了十几年的苦。
家庭受到的暴力让她心理扭曲,她嫉恨所有比她过得好的人,她也想让别人和她一样不幸。
所以在学校的时候,她看中了林花诺。
吴佩到现在都记得,她第一次欺负林花诺的时候,林花诺被她们几个女生傻傻地骗到垃圾场来,她把林花诺推在地上踢打,仿佛要将心里压得那些情绪全都发泄到林花诺身上。
还好旁边的同伴拉住她,让她别做得太狠,但是她也不想让林花诺好过,她拿了绳子让人把林花诺绑着,把她跟那些垃圾丢在一起。
欺负完林花诺,她感觉自己心里好像终于平衡了一点,她将欺凌比自己弱小的人的方式视为自己平衡情绪的办法。
做完这些,她以为自己会被林花诺用憎恨的眼神看待,但是对上的却是林花诺懵懂又不解的目光。
后来吴佩鬼使神差地去网上查了一下阿斯伯格综合征是什么,除了对这种病症的一些学术解释,后面还有一条说明。
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会很容易相信别人,所以容易被人欺骗,他们很脆弱,被欺骗过一次,就再难相信别人。
吴佩当时又突然觉得欺负林花诺没什么意思了,欺负一个有自闭症的人,能有什么成就感?
在那之后吴佩再没有欺负过林花诺,但也没有管过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些小太妹,那些人欺负起林花诺可没什么顾忌。
不过她们也没得意多久,后来林花诺自己也会反抗了,身边又多了个不好惹的魏明阳。
那时候吴佩忙着退学的时候,退学之后她仿佛走上了吴危的老路,各种不光亮的手段去赚钱。
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和林花诺有什么交集了,直到林花容找到她。
有钱她当然会赚,林花诺最后会怎么样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只想拿到钱。
林花诺出事以后,吴佩心里没有一点波澜,更别提内疚或者后悔这种永远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的情绪里。
只是在知道林花容成了林氏的唯一千金大小姐以后,曾经她对林花诺的那点嫉恨,一下子转移到了林花容身上。
凭什么林花容能比她过得好?
要不是有她,林花容能那么风光吗?
所以吴佩觉得她受苦,林花容也要受苦;林花容富贵,那她也要富贵,不过她也不想林花容好过。
她向林花容勒索,贪得无厌地一次又一次。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危险,但是她不怕。
吴佩今年连二十一岁都不到,但是她却觉得自己已经活够了。
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她真的哪天太想死了,她也要一刀子先捅了吴危再死。
百因必有果这句话,吴佩在拿到那张亲子鉴定结果以后,她才信了。
她勒索林花容,林花容也给了她一个报应。
原来她是替林花容受了十几年的苦,遭了十几年的罪。
在那一刻,脑海里的理智全然崩断,她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吴危和林花容都生不如死!她十几年来受的苦,她要让林花容都再体验一遍。
“你等着吧,林花容。”吴佩淡漠的语气打断了电话里林花容的谩骂,声音冰冷地道。
然后也不管林花容的反应,直接挂了电话。
外面的天际完全亮了,太阳从天际线一点点升起来。
她从来没住过这么豪华的公寓,也没见过这么美的风景。
天际线上的那一点亮光,让她莫名想起林花诺和她对视的那个眼神。
很干净,也很明亮。
……
林花诺折腾了两天,回了家之后就想趴在沙发上装咸鱼,但是身上的伤又不许她那么做。
“想洗澡。”因为除了右手臂以外,右半边的身子上也被玻璃多多少少划伤了一些地方,所以在伤好之前,都要避免伤口沾水。
江遇一边打开地暖,一边道:“不行。”
“臭。”林花诺不高兴地鼓了鼓嘴。
“碰了水的话,伤口好不了,还会疼。”江遇说道。
林花诺单手撑着沙发坐起来,坚持道:“不洗,不行。”
“拿毛巾擦擦吧。”
“你帮我。”
江遇:“……”
江遇颇有些无语地看着林花诺,林花诺也无辜地看着她,道:“你没有按时来接我。”
“……”
“你咕咕我。”
“……”
“所以帮我不过分吧。”林花诺觉得自己说得有理有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