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屹舟坐在病床上,病号服下的身体很消瘦,脸上几乎看不到血色,手臂上还输着液,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倦。
林花诺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犹豫了一下,低头从纸袋里提出一份奶油蛋糕,白色的奶油堆上只有一颗红色的樱桃点缀装饰。
江遇伸手把沈屹舟吃饭用的桌子移过来,林花诺把蛋糕放到桌上,然后又从纸袋里拿出今天在路上摘的小野花。
林花诺特意和江遇绕去公园里面摘的,然后又去了蛋糕店里买了一块小蛋糕,来的路上也路过了一家花店。
林花诺当时站在花店外面,看了看自己摘的小野花,又看了看花店门口摆出来,包装精巧的花束。
江遇问她是不是想买,林花诺摇了摇头,然后把小野花很小心地放进口袋里,说她摘的花更好看。
沈屹舟也觉得今天林花诺摘的花很好看。
沈屹舟用叉子挑了一点奶油吃,奶油在口中融化,甜腻的味道把口腔里的苦味冲淡。
沈屹舟对林花诺道:“剩下的你吃掉吧,我还在生病,得听医生的话。”
林花诺点了点头,拿了另一个干净的叉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慢慢吃。奶油堆上的樱桃被她先放在盘子里,打算最后再吃。
沈屹舟似乎有点累了,原本坐直的身体也往后靠了一点,但是脸上是一种近乎胜利的喜悦,他和江遇道:“那个赌约还作数吗?”
第一次化疗结束了,他还活着,所以江遇要开直播捧他。
江遇倒是不介意开直播这件事,他道:“作数,明天开?”
沈屹舟道:“好啊,不过我的吉他放酒吧的乐器室里了,你们要是有空的话,明天来的时候可以帮我去拿一下吗?”
江遇应下,然后瞥见那边拿叉子玩蛋糕的林花诺,便道:“小花,吃不掉的话放一边就好。”
林花诺用叉子在奶油上戳了三个洞,然后又抚平,再去戳,一直在反复这个动作。
林花诺不听,刻板行为想要纠正很难。
沈屹舟在一边道:“你让她玩就是了,她要是想吃一会儿你再给她买一个。”
“她不吃,只是拿来不停地戳。”江遇说道。
林花诺的口味也不固定,有时候喜欢吃甜的,有时候喜欢吃辣的,有时候又甜辣不沾。
沈屹舟一笑,道:“让她戳,反正一个蛋糕而已,你也不是买不起。”
江遇由着林花诺去了,林花诺现在做不到的事情他不会逼迫她去做。
沈屹舟手里拿着小野花,手指捻着细长的茎,淡紫色的花瓣轻轻转动,像小姑娘的裙摆。
“我真的一点都不想死,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得这种病。”沈屹舟忽然说了一句,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甘过,他一遍一遍去问,为什么一定是他!
为什么一定是他!
他为什么会生病!
他在深夜站在阳台上对着外面大喊嘶吼,发泄自己所有的情绪,也像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江遇眼底情绪翻涌,他有一种世界颠倒的感觉,想活的人活不了,想死的人又不能死。
左腕上的那道疤痕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江遇,他曾经想过死掉一了百了。
现在其实也想过,但是想法没有以前那么不可改变了,林花诺的存在成为了那个变量。
忽地,林花诺伸手扯了扯江遇的衣角,抿着嘴,嘴里似乎是含了什么东西。
她声音有点含糊不清地道:“看……我……”
江遇和沈屹舟都看向林花诺,林花诺张嘴伸出一截舌头,打了结的樱桃梗躺在她的舌尖上。
林花诺也是才发现自己会这项技能的。
江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把樱桃梗没收,“回家了,小花。”
林花诺“哦”了一声,然后看了看沈屹舟,突然问道:“会好吗?”
上一次林花诺也问过这个问题,但是这一次沈屹舟看着林花诺的眼睛却说不出话。
他自己身体状况怎么样他是有感觉的……
就在沈屹舟不知怎么回答林花诺的时候,林花诺自问自答似的道:“会。”
沈屹舟微微睁大眼睛,疲惫的心脏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注入新的血液有力地跳动起来。
沈屹舟扬起笑容,“对,会好的,等我好起来,再去公园唱歌给你听。”
……
江遇和经纪人那边联系明天开直播的事情,李哥一度以为外面下的是红雨,要知道以前多少合作方想开合同想让江遇直播,江遇愣是一个都没接。
但是李哥那边还没来得高兴,就听到江遇是要直播捧别人,翻了个白眼,直言道:“那你直接和大老板说这事吧,开直播捧不是我们公司旗下的艺人,那相当于给别人赚钱。”
江遇也知道这事儿李哥一个人做不了主,便又打电话去和公司老板沟通。
他向来不喜欢麻烦的事情,他也没有特别多的同情心,年少的时候他觉得全世界都是他的敌人,可以说他像一个憎恨的集合体。
完美的皮囊下,是丑陋扭曲的灵魂。
但是那时候有江外婆拉他一把,江外婆让他长大,长大意味着成熟,让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有了许多改变,但他依然没有多喜欢这个世界。
江外婆像一棵大树一样庇佑他,大树轰塌以后,他在世间挣扎存活,但江外婆的庇佑终究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
在他的世界陷入黑暗的时候,他又捡到了一个小神明。
或许是和小神明在一起久了,江遇觉得自己也变得多了那么一点点的温柔。
江遇在那边和公司老板打电话商量明天直播的事情,林花诺坐在沙发上吃着樱桃。
回来的路上她硬是缠着江遇给她买樱桃,林花诺把果肉吃掉以后,又把樱桃梗放进嘴里。
在嘴里鼓弄了一会儿,樱桃梗就打了结。
林花诺莫名开心,嘴里还哼了两句歌,虽然都不在调上,但她还是高兴得趴在沙发上,把脸埋在抱枕里。
江遇打完电话,看到林花诺把脸埋在抱枕里,两只小腿抬着一下一下地晃着,“高兴什么?”
林花诺抬头,对着江遇吐了吐舌头,舌头上有一个打好结的樱桃梗,“樱桃梗,打结,你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