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铁面无私的青年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
霍文丽上前，小心道：“同志，我们就是正经做生意的人……”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嗤笑，举了举自己的红袖章，神情不屑。
“有人举报你这里藏了资本主义书籍，你就是一个走资派！”
其他人配合的排成一排，霍文丽心惊肉跳，却不敢轻举妄动。
制衣厂众人噤若寒蝉，手边的工作都停了，一时间缝纫机的声音慢慢变少，落针可闻。
唐红梅皱眉看了旁边的女工一眼，这么大的事，会是这个有些胆小的人做的？
她和三弟妹关系不好，干脆到大姑这里来做工，因为她勤快能干，大姑也很欢迎，两个人关系不错，没有什么矛盾。
赵红花去了办公室一趟，今天人就来了，让人不得不多想。
一个少年转了转手腕，跃跃欲试。“这些机器不想我们工农能……”
“仔细搜书。”带头的青年打断了他的话，那人一脸凶狠马上不见了，点头哈腰称赞师哥说得好。
这群人和现代社会的小混混没有区别，野蛮，不讲道理，强者为尊，但凡有一丝机会去趴那些强者的血，他们都不会放过。
而现在，这群流氓是主导者！
徐青玉第一时间想到了霍文丽正在看的管理书，是她一直鼓励她多看，很多是外国人写的。
趁她们说话，她靠着桌沿，手往后探，桌上翻开一小半的书就不见踪影，她感觉自己冷汗都要下来了。
不知道霍文丽还有没有别的书在这里……
万幸的是，那群人铩羽而归，这里没有什么违规书籍，那群少年似乎很不甘心，临走前瞪了霍文丽一眼。
众人刚放了一半高高提起的心，外面传来女人凄厉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我没错……我没错，别拉我！”一位衣着时尚的女人被几个女孩子压得不能动弹，脸上的妆全花了，灰头土脸。
“穿成这样，还在脸上涂鸦，资本主义的毒瘤。”有人拉扯她的头发，混乱中她的高跟鞋掉了一只。
女孩用自己的脚比了比那双精致的高跟鞋，突然捡起来狠狠朝女人身上打。
“不知检点，不守妇道，你想勾引谁呢？破坏社会和谐，抓起来。”一群人七手八脚把人拖走了，再次见到她说不定就是她游街的时候。
看热闹的人很多，敢说话的一个都没有，他们实在怕了，大家都是拖家带口，经不起这个。
自己被抓被折磨还在其次，就怕那些人给自己家判为成分不好，到时候真完了，同样干农活你要干最重最累的。
找工作也没人敢要，孩子的嫁娶成了问题，一家人被歧视，被孤立。
他们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被带走，整条街都是她撕心裂肺的哭声，精致的包装袋里一个小洋娃娃掉到地上，很快布满尘土，无人问津。
她没有被游街，过一段时间后，听说镇上多了个疯女人，整天扑在地上找东西，脏的像乞丐一样。
又听说她的家人搬走了，因为她成分不好，又成了这样，就把她留在这里，一个人住着老房子。
徐青玉回到富民村的家，久久不能平息心中的惊惧，遂好些日子没有出门。
队长找上门来让她有些意外。黄建民是一个很保守的人，向来不喜欢和女人废话，见到她连招呼都不打。
“霍家的，过几天村里有贵客到，你陪我迎接一下。”队长站在院门外，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别的什么。
“贵客？”莫非是下放的人来了？
“嗯，城里来的娃娃，学历都不得了啊，他们是知识青年，是来帮助我们建设的。”队长很兴奋，好像知青是一个村的财物。
如果有别的队长在这，他一定乐意交流这件事。
徐青玉苦笑，没有任何开心的意思，老友传来消息，形势越来越严峻了，就连他家都被举报过一次。
“他们来了住哪？我们家的老房子还可以住人，不如就安排在那里吧。”能尽几份力就尽几份力，他们都太年轻，却要在这里蹉跎青春。
黄建民正是这个意思，乐呵呵的答应了徐青玉的提议，说完话就要走。
一转身笑容满面的样子略微扭曲，有霍家在有谁在意他这个队长，学了资本主义那一套就想来剥削他们这些劳苦大众，美不死你？
前段时间他对霍老二霍老三确实太巴结了，才有连队长都怕霍家的传闻出来，脸丢尽了。
那两层楼他眼馋紧了，里面干净得反光，城里人就是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想到有佣人把主人举报了，几家人把大房子分了住，他也有些想头，内心的恶欲躁动不安，快要把他淹没。
反正，大家做事都没什么谱……他也可以。
“姜玲玲。”身材玲珑，笑起来两个小酒窝的女青年同徐青玉握手。
“老乡，多亏你提供住所，以后就是伙伴了，我们一起靠勤劳致富！”姜玲玲的感染力很强，她的两个同伴不住点头。
徐青玉扯了扯嘴角，很快，她的梦想就会被击碎，然后消沉、堕落。
或许等到希望出现的那一天，她已经有了孩子，也许抛夫弃子踏上归途，也许被命运绊住脚步，庸碌一生。
“你们年轻人每月的补贴有数，正好我有不住的地方，给你们住比放着浪费强。”她没打算收房租，里面一应物件也可以免费用。
姜玲玲只是客气的道了声谢，没有多余的情绪，看得出来她家境很好，从不为金钱的事情担忧。
另一个女孩反应大多了，她偷偷看了徐青玉一眼，目露感激。她的补贴还要寄一部分回家供家里开销，不用交房租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唯一的男知青不爱说话，默默做事，姜玲玲和宋学梅的行李各有一大包在他手上，两位女生走得轻松多了，几人边谈话边往老房子走。
队长突然意味不明来了一句：“小刘，你这样太不含蓄，是不是冒昧了？”
男知青刘梁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帮两个女同学拿行李，很过分吗？
徐青玉深深看了队长一眼，有什么东西变了，她的直觉告诉她，有这个人在，大家都没安生日子过。
黄建民突然反应过来这样说话是很好，人家比较是城里的娇贵娃娃，脸皮薄。
补救道：“我是说我做叔叔的来拿就好了，你们都是青年男女，这不是怕别人误会嘛？”
姜玲玲和宋学梅都信了，没有再关注这件事。
徐青玉狠厉的表情慢慢转变，挤出一个笑来，刘梁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