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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肖尧师兄(1 / 1)

在望蓉园外求见的恰是回绵山谷递信的肖尧。

肖尧递给谷主的时候,几位长老也在场,唯独沈清荷表现得异常淡定。她对岑乐瑾被拐进朔王府一事似乎早就知晓,好像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

“你见到朔王了?”

“是,这封信乃是他亲手所书。我是否要去把小师妹接回来?”肖尧仍是不放心她在望蓉园。

“哟,是云京的朔王吗?如霜养大的孩子,本性不坏,不如就推一把,将这婚事兑现了吧。”

沈清荷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这让暗恋岑乐瑾的肖尧听去心中不掀起了巨浪,还是夹着酸味的那种。

“清荷,你在说什么疯话!”爷爷怒目而瞪,一点都不满意朔王和岑乐瑾有交集。

“我这就去将小师妹接回来。”于九莲妖一毒,肖尧始终不敢吱声。他总想着先把人带回来才是关键,至于解毒,绵山谷草药千百万,总有法子的。

“我只是开个玩笑,你这个老头子还较起真来了。他云京朔王克妻天下皆知,你自然是不舍得了。”

沈清荷一句“玩笑话”倒顿时让气氛凉到了冰点。

“清荷,你若再多说一句,休怪我不念同门情谊。小瑾以后就算出家,也绝不能嫁到朝堂更不可能是那个朔王赵玄胤!”爷爷一气之下直接碎了一桌四椅。

那可是千年楠木雕刻的桌椅,质地何其坚硬。

“好了好了,师哥你别恼了,我不说了。”沈清荷敷衍地道了个歉,闭上唠叨的嘴巴。

“肖尧,他既同意你留府陪她,你便尽早赶去吧。如有动静,一定要第一时间飞鸽传书。”

临行前,爷爷郑重地交给他一个包袱,说是给岑乐瑾带去的换洗衣裳和些许首饰。

不赶巧的是,南歌的这次出去走的是后门,所以守在望蓉园正门外的肖尧自是不知园内情况。

岑乐瑾一觉直接睡到了未时才醒,只觉得躺着的地方有点熟悉,屋内又是站着一陌生男子。

“你是谁?”她确认过这屋子便是和南歌待过的,而唯一差别大抵就是来了个从未见过的端木良。

“好姑娘,快给我解穴吧。”端木良看她心性单纯,如水一般清澈的双眸一看就是涉世未深。

“他人呢?”岑乐瑾知道这里是南歌做主,可好端端怎会留个不相干的人在这屋内看管她。

没准,他是故意的。

假意放我出去,然后再逮回来折磨我。岑乐瑾大脑飞快转过,心想一定不能让南歌如愿。

既然他渴求夜萤蛊,我不如去毁了它。

“王爷有事出去了,烦请姑娘就呆在这屋内哪里也不要去,不然我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端木良原先也认为这丫头还要再睡一会儿,谁想他穴道还没自动解开,人就醒了。

还差一柱香功夫,端木良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他只需拖上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这儿的人都是身手不凡,你和我打什么官腔。告诉你家王爷,姑奶奶我想清楚了,不就是夜萤蛊么,我去取。叫他到时候记得拿解药来换。”

端木良听得是云里雾里,什么夜萤蛊,什么解药,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这桩事。

可端木良还是得拦住她,否则以南歌的脾气,回来看到人不见了,大概不杀红了眼都不会停手。

“姑娘,你若是踏出房门半步,这园中过半的杂役都会死在王爷的剑下,还请您三思。”

难得端木良说了许多“肺腑之言”,只是想多拖一会儿时间罢了。

“你们的死活,何我有什么关系。”岑乐瑾冷笑道,想到被关在小黑屋虐待的两日,他们这些下属有人说过一句不公吗?现今居然搞起了道德绑架。

“我眼里的是非黑白,无须他人指手画脚。你说我不能踏离房门是么,可以,那我换个方式离开。”

岑乐瑾看到有一扇打开的窗户——是南歌走的路径,跳下窗户往东面一拐,就是个不起眼的后门。

“姑娘!”

端木良很无奈,长叹一声,还是瞎了眼,女人终归是不能招惹的,看上去再天真都是惹不起的一类。

岑乐瑾的任督二脉因万骨枯而全面打通,身上觉得畅快不少,完全不像个病怏怏的药罐子。

若说他带给我的唯一幸事,是让我免于终生体弱多病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吧。

她真的踏出后门那一步,才是想到自己已经连续四天没有泡药澡也安然无恙,估计也是万骨枯的“因祸得福”。相对的,她亦看到了胳膊上的三瓣红莲。

毒发了。

什么时候,岑乐瑾印象全无,难道是昨日夜里。

她不知为何,独独缺失了在那妇人走后的记忆。

岑乐瑾又下意识地捋起袖子,一颗赤色的朱砂依然还在。她缓缓放松了警惕,还好还好他没做什么。

岑乐瑾很清楚能从后门走的除了那个南歌,应当不会有旁人。所以她故意没有沿着后门的方向,反倒是绕回了望蓉园的正大门,恰好看见二师兄肖尧拎着一个包袱,在门口东张西望,像是等什么人一样。

岑乐瑾朝他努力地挥手,可肖尧的视线却是一直在望蓉园里屋的方向。

这个二师兄,看什么呢!岑乐瑾干脆气鼓鼓地走到肖尧身后,冷不丁地狠狠拍了他后背。

“谁?”

岑乐瑾绕了个位置,肖尧自是又没看见。

就像小的时候,她总是喜欢捉弄肖尧。她喜欢和肖尧玩捉迷藏,躲猫猫,击鼓传花,还有你画我猜。每次都是肖尧输给她,她总是笑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空有一身武力,全无半点智慧”。可岑乐瑾根本不知道,一直都是肖尧让着她。

因为岑乐瑾的笑声,在他的耳中就是那天籁之音,解忧之乐。

肖尧开始有猜想是岑乐瑾在和自己闹着玩,可又一想她中了九莲妖身子肯定没这么利索,果断打消了这样的推测。

岑乐瑾又换个方向拍拍他肩膀,肖尧直接没有理睬,并且一动不动地专注于望蓉园。

“二师兄!”岑乐瑾见他无动于衷,径自贴到他的耳边大声喊了出来。

然后只见肖尧捂着耳朵拔地跳起,一个轻功飞上了外围的墙头,这才看见了在他身旁多时的岑乐瑾。

“你这丫头,怎么出来的?”

肖尧背着个包袱问她。

“二师兄,我们这个距离似乎不大合适。”岑乐瑾仰着头站在地上和他对话,脖子伸得有点酸。

肖尧又一个轻功飞了下来,顺带走了岑乐瑾去了别处稍隐蔽的林子里。

“现在可以说了吧?”肖尧稳当当将她放下。

“臭流氓走了,我就自己出来了。”

“臭流氓?”肖尧起初还没听明白,眨眼就知道她口中的此人便是云京朔王南歌。

“他不在府上?怪不得进去通报的人再无音讯。不过你既出来了,那是好事,快快随我回谷。”肖尧赶紧拉过岑乐瑾,欲赶快带她回去。

“急什么,我还有件大事没办呢。”

岑乐瑾出来的头等大事便是去毁了某人心心念念的夜萤蛊。

最好的报复,那便是在他面前亲手毁了他最看重的东西,亲手杀了他最在乎的女人。

“什么大事能比九莲妖重要。”肖尧没好气地说。

“……”岑乐瑾没想到肖尧居然还是知道了九莲妖。此毒一经毒发,生命便是正式进入倒计时阶段了。

“二师兄,其实这不是九莲妖,不过是相似的一种毒药。有法子可以解毒的,你别担心啦。”岑乐瑾好言安慰他,肖尧师兄还是很关心自己的,那就能糊弄一时就是一时吧。

“那三瓣莲花,也是相似?”肖尧揽着她在空中飞过的时候,一眼就瞄到她胳膊上已然绽放的花瓣。

毒发一次,花增一瓣。

他的小师妹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能一夜连发三次。论时辰,此毒离她的心脉不过一尺距离。

九莲妖毒初入心脉,人会五感全无,双目失明,进而连续数日的精神萎靡,食欲骤减,神色全无。

九瓣莲尽数盛开之时,亦是中毒者的死期。

“唔……二师兄,我有件事情要去办,你愿意相助么?”岑乐瑾含糊着不想回答,故意岔开话题。

她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了,那么肖尧应有大概率会帮着的,是义无反顾的那种帮助。

“你且先说说是什么事。”

然而在生命这件事情上,肖尧头脑是高度清醒的,任凭岑乐瑾怎么撒娇哭求也都无用。所以岑乐瑾常常会觉得二师兄很多时候都是不近人情不懂变通不谙世故,她本人更是从来没注意过每次他拒绝的时候都是与她性命有关。

谁也不能伤她。这是肖尧自幼在心中的誓言,如今轻轻松松就被个朔王破了。

他很无奈,岑乐瑾的命要拿什么去挽回。

以肖尧对各类典籍的了解,世上并不存在真正的解药。哪怕是秋水庄至宝夜萤蛊也是无用,唯有传说中的鸿蒙心法里的归一诀可以一试。

肖尧更清楚,当今天朝,乃至西藩,都没有此人。

昆仑神山每隔百年会接受一批新进弟子,无人知晓是何人来收徒,亦无人知晓是何种方式来进山。

纵然肖尧有拜师学艺的念头,他也没有这个机会和资质。上一次的新弟子登昆仑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他此生怎么也等不到了。

“偷夜萤蛊。”岑乐瑾坚定地说道。

“不可以。”肖尧拒绝地更加坚定。

岑乐瑾没有想过肖尧师兄会这么果断就说“不”,她原想着凭着九莲妖卖个惨他会同意。

“二师兄,我去偷夜萤蛊是为了报复南歌。你看啊,他这么个没心没肺不知好歹的纨绔子弟,又是给我下毒,又是关我禁闭,我是不是得给他一个教训?”

岑乐瑾开始了三寸不烂之舌的诡辩论。

“是这么个逻辑,那和夜萤蛊有什么关系?”

“他之所以把我关禁闭下毒呢,就是我没答应去偷夜萤蛊。所以,这个叫夜萤蛊的东西一定是他最看重的,那么我偷走,然后毁了它,是不是极好?”

岑乐瑾说着说着就抱紧了肖尧的大腿,炯炯有神的双目扑闪扑闪地望着他。

好像是那么回事,可我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肖尧已经成功被岑乐瑾洗脑了:南歌对她下毒是为了夜萤蛊,她去毁夜萤蛊算作报仇的确可行。只是他心里始终有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个什么坎儿了。

“这事,容我们回谷好好制定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可好?毕竟秋水庄那么大,以你我二人之力,是不可能成功寻得夜萤蛊的。”肖尧抱着侥幸的心理劝岑乐瑾先回绵山谷再做打算。

他知晓她一旦下了决心,纵是刀山火海,她也绝不回头。一腔热血勇往直前的精神固然可嘉,只是不计后果的横冲直撞就是真的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了。

“二师兄,我看你那个包袱里是爷爷让你交于我的东西吧。既然爷爷都允许我继续待在外面了,你又为什么拉我回去!”

岑乐瑾这辩论能力,无师自通,令肖尧百口难言。

“小瑾,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可以。”肖尧自知再多的废话也不会改变她的心意。

“好。”岑乐瑾爽快地答应了。

“你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一个人硬撑着。如有必要,就将这玉佩交给秋水庄青龙堂的严凛堂主。”肖尧一边说着话一边就从怀里掏出一枚汉白玉玉佩。

这玉佩,有点眼熟。

岑乐瑾记得几日前好像见过一块一模一样的。

——臭流氓腰间的那块。

——是被她打碎的那块。

——莫非和他定了什么……娃娃亲?

岑乐瑾以前听过小孩子如果刚出生被定亲的话,大多会以玉佩或是如意为信物交换,等到他们成年后男子需手持信物来提亲迎娶。

她突然变得不安起来:要是真的是娃娃亲,那也太惨了吧。还没见过的“郎君”,见面就要杀了她,确切来说已经给她下了****。这样冷漠无情的男子,好看是好看,用蛇蝎心肠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小瑾,怎么了?”

肖尧看岑乐瑾接过那玉佩就失了神,伫立在原地好长时间,眼珠子都没离开过那玉佩。

“没……没什么。二师兄,这玉佩,是我娘亲的吗?”岑乐瑾被他一句话叫回了神志,她才想起要问问玉佩的来历,究竟是不是娃娃亲,这一点她很在意。

“不知道。谷主吩咐过,一旦你有危险,将这玉佩交由秋水庄青龙堂堂主严凛可保你平安。”

肖尧老实交代自己知道的全部。

“我若遇到危险,不是二师兄你会来救我吗?”岑乐瑾一直都知道在身边保护她的是肖尧。

“小瑾,欲毁夜萤蛊,需入秋水庄;一入秋水庄,我便再也不能护你了。”肖尧略带伤感地说道。

“这又是什么逻辑?我不懂,从绵山谷到这里,一直都是你在护着我,怎么秋水庄就不能护了。”

肖尧看着眼前这个锱铢必较的岑乐瑾,不愿她知道太多的上一辈恩怨,只能奋力握紧拳头,闭上嘴巴,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要说原因,无非是谷主同江湖决裂的那日立下重誓:绵山谷人永不涉足江湖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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