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美的盘龙藻井之下,烛火微晃,燥热的初夏,空荡荡的殿堂里,却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裴范先被安置在一个塌上,半坐着,眼睛睁着,脖子还疼,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到了大殿之中。
他抻着脖子,定睛一看。
大殿正中位置,塌上坐着一人,年纪很轻,穿着枣红袍服,头戴玉簪导,应该是皇子一类人。
在他面前,两个官员挺身站立,一老一少。
再往左边看,抓他过来的金吾卫也在列,还时不时瞪他一眼。
看什么看!
竟敢打老子,不想活了!
啧啧,这脖子真是疼。
“太子殿下,这人就是裴范先,没错了!”略显苍老的大臣,弓手禀道。
太子?
才刚穿越就遇到了如此强力的大腿,老天爷对他当真不薄。靠着当十八线唐穿文写手的经验,裴范先判断,面前的太子,正是李治和武媚娘的长子李弘。
怪不得面容苍白,病恹恹的。
“太子殿下,机会难得,就让微臣施针吧。”另一旁,比较年轻的官员,亦上前帮腔。
施针好啊!
李弘身子羸弱,他们一定是想用针灸缓解他的病痛。这年轻男人应该是太医一类的人。
年纪轻轻的,身子就那么差,是该戳几针好好的治一治。
历史上的李弘人挺好的,可以说是武媚娘的几个儿子之中,资质最优的一个。
只可惜多病短命,现在是咸亨二年,根据历史记载,过不了几年他也该驾鹤西去了。
甚至走在了他那病病歪歪的老爹前面。
李弘靠在塌上,确实是难受的要命。从刚才开始,咳嗽就没停过,心也扑腾的厉害,甚至隐约有疼痛。
但他脸上的愁苦,却不只是因为身上的病痛。
“裴将军,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就是不听。”
情绪一激动,他又咳了起来。
“殿下的安危是大,范先不过是一介白衣,从小就病恹恹的,也不堪大用。依老臣看来,能够为陛下效力,还是他的荣幸了。”
这狗贼是谁?
老子荣幸个鬼!
他们想让老子干什么?
裴范先努力移动身子,终于看清了那老汉的容貌。
国字脸,绿豆眼,嘴边一颗大黑痣,还长毛的!
这不是裴居道吗!
在大殿里坐了一会,范先已经对这副身子适应良好,原身的记忆也逐渐融合。
看到这张可恶的脸,他就立刻对上了号。
咸亨三年,太子李弘纳妃裴居道女,这可恶的老汉,居然是李弘的老丈人!
同时也是裴范先的亲叔叔!
好啊!
这厮把他弄来,肯定没安好心。
“殿下的病是越来越重,除了施针,微臣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可天后的叮嘱,微臣也绝对不敢违抗。”
“还请殿下垂怜,就让微臣试一试吧!”年轻大臣俯身致礼,裴居道也在一旁帮腔。
罢了,李弘挥挥手,勉强答应了。
“你们去吧!”
去……吧……
去哪里?
这话锋不太对啊,不是应该在李弘的身上戳针吗?裴范先都已经准备好要看热闹了。
而现在,年轻的大臣提着个药盒子,居然向他这边走了过来。
心脏突突突的狂跳。
要坏菜啊这是。
“你们要干什么?”
“有话好商量。”他惶恐的大喊,裴居道急走了几步,抢到了年轻男子的前面。
果然是亲叔叔,心里还是有我的。
欣慰才坚持了一秒钟,一双大手就把他摁住了。
“范先,忍一忍就过去了。”裴居道笑的比哭还难看。
果然是冲着他来的吗!
“忍,我忍什么忍?”他心里更慌了。
“施针呐,你不知道找到你这样和太子殿下同年同月同日生,病症还相似的人,有多么困难。”
“快,让明文学戳一针,你好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你是放心了,老子就尿了!
明崇俨拿出绢帕,开始擦拭针头。
那针头虽然很细,却让范先下腹一紧。
要命了,老子从小就晕针。
“就算如此,你们为什么要给我施针?”危急时刻,他还是抓住了主要矛盾。
裴居道冷笑道:“谁让你和太子殿下病症相似,也就只有你有这样的福气。天后不准我们随意伤害殿下躯体,为了保证安全,我们也只能先让你试试了。”
福气,这种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眼前的针是又细又长,裴居道的脸也令他作呕。
都说狗急了能跳墙,人急了劲头也不小,范先推开裴居道的手,大喊道:“我没病!”
“我都好了!”
“你没病,那是我们有病了?”他挣扎的厉害,裴居道一把年纪,想要控制住他,并非易事。
“只要戳一针就好了,你也不要再闹了!”
“这都是为了太子殿下好。”他的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余光一扫,范先猛然发现,太子李弘还坐在前方,气息奄奄。
太子李弘宅心仁厚,还是两人的直接领导,只有他,才是拯救自己的希望。
“我没病!”
“太子殿下明鉴!”
“别给我施针,我晕针!”
他艰难的半站起来,话音未落,明文学手里的针头就戳了过来。
“有病没病,戳一针了事。”
范先只觉头皮一疼,灼热的下腹部,瞬间感到了释放……
“新衣服就是好啊!”裴范先看着簇新的衣袍,喃喃自语。
原身是个穷光蛋,仅有的钱都用来买药吃了,一年到头也添置不了几件新衣服。
身上穿的这件,可是李弘同款,绝对的做工精美,价值连城。
他抖了抖衣衫,得意极了。
好东西啊!
这要是拿出宫去,到他居住的西市,能卖不少钱!
李弘坐在他对面,脸上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就是怎么看都有点僵硬。
这就是号称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病症还相似的裴氏族子,裴范先。
宽额头,阔口鼻,是个好相貌。
只是这行事风格,实在是……豪放粗犷。他在文绉绉的脑子里,搜刮了半天,也只能想到这样的形容词。
他怎么如此高兴?
李弘发出疑问。
“早就告诉你们了,我晕针,你们偏不相信,怎么样,尿了吧。”范先看看左边,裴居道气得脸都绿了。
这个病秧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又看了看右边,年轻的小白脸,这下脸更白了,细薄的嘴唇紧抿着,努力憋着笑。
就在刚才,他才刚把针头插进他的头顶,还没来得及运针,从裴范先坐着的地方就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气味。
怎么这么骚……
众人这才发现,病秧子居然尿了,不止尿了,还尿的不少,淡黄色的尿水,正顺着他的裤管,滴滴下落。
这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