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被雪竹吓着了,姜荨冒着冷汗,虚逛了一圈就称不舒服,先行回府了,竟是连蠎沧院也没绕,巴巴地就回姜府了。
唐璟恼天热,喊了叶盼香一道去自雨亭避暑,唐焕带着雪竹,自然是没份的。
夏日炎炎,自雨亭中赏荷品瓜,自是没有更舒坦的了。若是可以,叶盼香巴不得一个夏天都住在自雨亭中。
午后朔风堂却是忙碌,王妃年纪上来,不宜用太多冰,这会子闷热难眠,倒省了午觉。索性喊了府内养的戏班来唱上一曲,心里头这才舒坦多了。
“王爷和世子可回来了?”
台上伶人咿咿呀呀唱曲,王妃斜靠在贵妃椅上,紫馨在一旁扇竹扇,听闻回道:“回王妃,午后王爷身边的东顺来报,今儿个没有应酬,估摸着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回府了让他们先来朔风堂,再将大房媳妇一并请来。”王妃眯了眯眼,又道:“姜家二房那丫头,还在府上吗?”
紫馨答道:“前头随县主与叶娘子逛了园子,急急地便回府了。”
“三丫头和香姐儿都是知礼的。”王妃言语维护自家娘子,对姜荨不太满意,“倒不如她大姐姐稳重。”
紫馨并未做声,王妃与姜家老太太可是自幼的交情,不若二奶奶怎能嫁进王府。这等情谊断不是她一个丫头能论足的。
唐璟和叶盼香慢悠悠地用了晚膳,消食后才各自回院子。
却不想唐璟刚踩进院门,便见娘亲声势浩大地占了她的院子,细瞧瞧眼眶都是红的。
“娘亲,这是怎的了?”
唐璟其实不必多问,自小爹娘有了矛盾,娘就会巴巴地跑来她的院子,晾上爹爹十来日,自是爹细细地负荆请罪,娘才能消气。
只是不知今儿个又是为何缘故。
静香郡主眼眶一红,面色苍白,泪落连珠子。
“想我生你兄长时险些难产,费劲心力养至今日,可如今,他的亲事我竟做不了一点主,便是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唐璟听闻愁眉锁眼,挥手让贴身伺候的人都下去,掏出帕子:“娘亲莫气,仔细哭伤了眼。且同女儿说说,前阵子四哥才回来,怎这般快便有了人选,是哪家娘子?”
静香郡主道:“母妃的心早就偏了,府内不就有个现成的人选?”
唐璟一时没转过弯来,下一瞬便想明白了,“香姐儿?”
静香郡主不置可否。
唐璟有些吃惊,忆起过往重重,她并非没有察觉,只是从前唐璟未曾多想,如今却是细节重重。
她的四哥瞧着多情,实则最是冷情,素日里可曾见他多花过一分心思在旁人身上。可对待阿香,四哥的态度着实有些不同。
唐璟细想想不由得有些恼了,倒不是不赞成他俩成亲,只是她自觉和这两人亲近,却从未被透露一丝风声。
静香郡主止住了啜泣,道:“别瞧你爹素日里待我多好,到了关键时候,还不是只会伤我的心。今日在朔风堂竟是一句话也不帮我,只便是他的嫡亲外甥女,他巴不得让儿子收了,放在眼下好好护着才是。”
唐璟噤如寒蝉,别瞧她素日说一不二,可道是一物降一物,在娘亲面前,她也得斟酌着语气,“可女儿平日里瞧着娘亲甚是欢喜阿香,时常差了婆子送东西过去,比待其他两房姐妹还好些......”
静香郡主桃花眼泛红,泪眼朦胧:“从前我与阿珍也是有情分的,她留下的血脉我如何不疼?便是从前我还在外头时,你爹爹与我书信往来,便句句不离,我怎会慢待?只是外甥女和儿媳如何能一样?”
这厢母女俩委屈着,院外突然传来声响。
“见过四爷。”
在外头伺候的绿儿忙行礼。
“母亲和三妹呢?”唐焕未着急进门,在院门口顺便问了句,其意不过是为了让里头人知晓他来了。
绿儿虽见惯了四爷,却还是被其风姿羞得臊脸,道:“回四爷,郡主和县主都在屋里头呢。”
唐焕早前带雪竹遛弯后便出门办事,回来时听闻祖母唤了父亲母亲,想来这个节骨眼是为商量他的亲事。
刚一进院门便听到了母亲方才的话,心里多少明白有了祖父祖母在前头做恶人,母亲待这门亲事倒不是坚决抵制的。
“儿子见过母亲。”
唐焕规矩地行了全礼,唐璟哪敢跟着受了,忙回了兄长全礼。
门口伺候的婢女忙端了水候盥洗,唐焕遂拿了帕子拭手。
静香郡主见儿女如此,不免自嘲孩子气了。可心里到底还恼着,不愿轻易开口。
唐焕哄母亲自有一套,连唐璟也无需操心,收了帕子挪了个位置给兄长。
“母亲可还苦夏,前头送去的罩寒丝用得可惯?”绝口不提成亲的事,而是提起了前些日子为母亲特意寻来的丝绸。罩寒丝如其名,穿在身上跟裹了层冰纱似的,舒服极了,三伏天不可就得用这个嘛。
一提这儿,静香郡主脸色倒好了些,顿了半响才轻声道:“你有心了,这好东西该先给你祖母那儿送去。”
唐焕轻笑,回道:“祖母那儿自有好东西,孝顺娘的自然该是独一份的。”
静香郡主听着这一声娘,眼眶又有些湿润。自打唐焕懂事起,便是唤母亲多,可到底不比娘听着亲热。
“你便哄我,不过是怕我不应了你这门亲事。原以为只是你祖父祖母上了心,现在想来,若非你心里属意她,谁又能迫了你去。”
唐璟缄口结舌,等着看兄长如何接招。
唐焕听母亲语气软了些,便知有些成效,“娘这样说,儿子可要伤心了。便是儿子娶了媳妇,也是多个人一起孝敬您,来年便给您生个孙子,不更好?”
唐焕语罢,倒是唐璟先吃惊,阿香才多大啊就要生孩子,四哥这也太不疼人了!
静香郡主极爱孩子,然当初也不会不顾身子生了三胎,只是眼见松缓,却还不语。
唐焕道:“儿子适才遇见父亲,跟着一块来的,说是怕再恼了您,还在外头等着。如今白天日头大,傍晚却还是有些凉的。”
静香郡主听闻面色缓和,口是心非了两句,一心扑在世子身上,倒没心情再计较婚事了。
原先她是中意荣华公主所出的佟敏县主,只后来寻人仔细查了翻,竟翻出好几年前的旧账。这荣华公主是个爱养面首的的,府里头除了驸马可藏着好几个细皮嫩肉的美男子,其中不乏兔儿爷。
这样的家风,佟敏县主再如何才情出众也是万般不妥的。
出了这样的岔子,静香郡主倒觉得叶家的丫头父族虽没落了,自身却是个好的,听闻在女学也斐然,最主要的是阿焕心中属意她。
说来说去,静香郡主是不愿承认,自个是醋相公儿子都疼叶家丫头,连两个女儿都与她处得这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