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百姓们俗称的河神节,不算传统正节,倒也没有铺张。望江上已有人在放祈福用的水灯,水灯里的烛火微微摇曳,在黑幕笼罩的星空下,美若点点烟火。
唐璟牵着叶盼香在江边的摊上挑水灯,摊上的水灯倒没什么特别的,乍一看都差不多。
叶盼香随意选了一个入眼的,付了银子,写下祈愿。传说在河神节这一日,写下祈愿,载入河中,灯芯若是不灭,河神便能实现纸上的愿望。
虽是传说,叶盼香却抱着十足的虔诚落笔。落笔后,将信纸对折三次,放入灯芯里的小匣子。
送水灯走时,叶盼香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生怕将灯芯熄灭。轻轻拨了几下河水,一盏盏水灯染着红光向远处流淌,星星点点的红光游向河面倒映的皎洁月光,像是落叶归根。
叶盼香心满意足地送走了水灯,起身时腿有些软,差点没站稳,还好唐璟扶住了她。
“你也太不当心了,起得这般急。”
另一侧的萧梵等得有些不耐烦,好不容易有机会与唐焕同席。偏生这两个多事的,硬要出来放水灯。
“安乐县主,这水灯放完了,可以回去了吧?”
唐璟向来快人快语,爱恨分明。对萧梵这样惺惺作态的女子,没有半点好感,更忍受不了她对自家兄长那番做作的爱慕。
“水灯是放完了,可本县主还不想回去。你若想上楼,本县主不拦你,请自便。”
听完唐璟的话,萧梵一张孤傲的小脸上又冷了几分,活脱脱一个冰美人,让人难起亲近之意。
有位受宠的萧淑妃姑母在宫里照应,萧梵在圣上面前也是有几分脸面的。素来都是高傲娇横的大家千金,却屡次被唐璟落面子,萧梵心里自然不舒服。
“那便随县主所愿。”
话落,萧梵便在府里侍从的护送下往回走。
叶盼香丝毫没受萧梵影响,与唐璟在江边走了一圈。江边的人不少,大多是来放水灯的,也有两情相悦的恋人在桥洞底下做着不可告人的事。
像唐璟这样胆大不害臊的,还凑过去看了两眼,叶盼香可差点没被羞死。
见叶盼香还没开窍,唐璟碰了碰她的手肘,小声道:“怎的还害羞了?这些都是常事。”
叶盼香没见过那些羞事儿,顶多在话本里看到过一笔带过的描写,此刻看到真的,可不臊红了脸。
“三姐姐就爱打趣,难不成你有爱慕的男儿了?”
这下换唐璟害羞了,撵着帕子咳了两声,耳根子也有些发红:“你这小妮子,胡说些什么,我才多大。”
叶盼香低笑道:“翻了年姐姐就十三了,过两年及笄了可不就能嫁人了,说来也不小了。”
唐璟点了点叶盼香的额头,轻声道:“没大没小,还埋汰起姐姐来了。”
两人说说笑笑,算着时辰宴席也该落幕了,便照着原来的路往回走。望江里的水灯多了许多,江边却冷清了,越往回走越甚。
离望江楼不远的小径上,赫然躺着一个人。两人路过时,冷不防地被吓了一跳。
唐璟冲着身后的小厮招手,道:“你去瞧瞧,这躺着的人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是唐佑身边的,左不过十六七岁,胆子也不大。加之这儿不如前面热闹,听不见人声,小径又被被错落的树枝挡着,显得有些阴森。
小厮壮着胆子将人翻了过来,见他没有明显的外伤,又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热气。
“回县主,此人还活着,应该只是晕了。”
叶盼香总觉得这人眼熟,看到脸后才觉出不对劲。“三姐姐,这人好像是萧小姐身边的侍从。”
小厮翻出了晕倒之人佩戴的玉佩,上面的确写着一个玉刻的“萧”字。
唐璟虽不喜萧梵,但也知晓这下萧梵大概是凶多吉少了,当下便让小厮去萧府告诉萧家长辈。
“香儿,我们先回.......”
唐璟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准备离开的小厮突然吐了几口血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让人看着有些发晕。
奸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晕小厮,对付她们两个弱女子自然不在话下。
两人对视一眼,拔腿就往另一头跑去。
可都说了是奸人,两人没跑出多远,腿就莫名其妙地软了,随即便是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望江楼里,宴席散了,却迟迟不见三个小姑娘。
“这三妹和表妹怎的还不上来,莫不是玩疯了?”
唐佑一脸不耐烦,出来玩还碰上了这几个倒霉兄妹,还嫌平日里见得不够多?
唐焕一晚上喝了好几壶酒,可不见一丝醉意。这千杯醉可是烈酒,莫说千杯了,一杯就倒的大有人在。可偏偏唐焕就跟饮白水一般,神情不见丝毫恍惚。
唐佑喝了两三杯便有些头晕目眩了,等得也有些不耐烦了,此刻看着唐焕清冷的模样是越发不满。
“我说四弟,这妹妹们没有回来,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不怕她们出事吗?”
唐焕讥讽一笑,淡淡地倪了一眼唐佑,一言不发。
萧霂也留下等萧梵,派了身边的侍从出去找人。
唐府和萧府的人一起出动,不到片刻,便有消息。
“回几位公子,在江边发现了两名侍从,都已晕厥,江边还发现了一双绣鞋和一个荷包.......娘子们应该是被掳走了。”
唐焕沉着脸,准备往外走,却被唐佑拦下了。
“你去哪儿?今天这件事可怪不得我,要不是你带她们出来,她们也不会失踪......”
唐佑就算是醉了也还有点脑子,妹妹们带着他身边的小厮失踪了,祖母肯定会先责罚于他。按这两位妹妹在府里的受宠程度,一顿打是跑不了的。
“这些话还是留在祖母面前说吧。”
唐焕懒得和唐佑废话,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隔了许久,叶盼香在一片密密麻麻的疼痛中醒来,缓了许久才得以看清眼前的事物。
迷迷糊糊间,她瞧见一个蒙着黑头巾的男子走到她身边,提着一袋东西往外走,像是没注意到她醒来了。
缓过疼痛后,叶盼香才瞧见身边躺着的都是女子。大多是梳双刀髻的妇女,为数不多的几个便是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
叶盼香并没有被绑住手脚,甚至连身上值钱的首饰都没有被收走。她四处寻找唐璟,好在环视了一圈,发现唐璟离她不远。趁着那黑头巾的男子还没回来,叶盼香悄悄往唐璟那边挪动。
挪动时,叶盼香看清了那些晕倒了的妇女容貌,皆是倾城姿色,身上的穿戴也都是富庶人家才用得起的。想来这掳走她们的人不是为了银子,而是为了色。
好不容易挪到唐璟身边,叶盼香掐了好几下她的合谷穴才将她唤醒。
等唐璟缓过神时,那黑头巾的男人突然打开了门,叶盼香拉着唐璟躺下装晕。从缝隙里往外看,那男子正往女人堆里走去,随便抓了个女人,粗鲁地往她嘴里灌了点汤药。那女人咳了两声后便渐渐转醒,惊恐万分地盯着抓着她脖子的男人。
“你,你是谁......”
女人软弱无力的细小声音从男人五指间传出,嗓音里是难以忽视的害怕。
“哼,老子是谁?老子是你男人,老子还没尝过在船上操女人的滋味,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门又被重重地关上,外头女人的哭喊声越来越响,夹杂着男人的低吼,糜烂入骨。
叶盼香咬着牙,更加确定心里的想法,深吸了几口气才冷静下来,对着身边的唐璟低声道:“三姐姐,这人多半是采花贼,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你会凫水吗?”
唐璟苍白着一张小脸摇了摇头。她自小养在京城,除了去近郊的汤泉别院里泡过几次温泉,素日里是连水都没有下过的,何谈会凫水。
叶盼香蹙了蹙眉,捉紧了唐璟的小手,寻思着该怎么逃出去。她是会凫水的,可从小生在江南叶府,体弱多病的叶盼香是不会,也不能凫水的。
若是被荣安王府里的人知道了,难保有留心的人继续往下查。她不能保证过往的一切都水过无痕,查不出蛛丝马迹。
若是被发现了,她又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