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林豆这性格,穆麟很是担心。极有可能,看到那么多亲戚及亲戚的亲戚,还不等他们提要求,林豆就已翻脸拔腿就走。
听到穆麟的担忧,董文浩表示爱莫能助:“你要知道豆哥这脾气,不爱说话不喜和人交流,在公司很多员工就怕他,一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他们说,林总的眼神利如刀,刀刀催人老。说,林总就是一座移动的冰峰,夏天不用空调离他十米远就得打寒战。”他不由哈哈大笑。
穆麟更忧郁了,苦恼地揉着头发。“咱家亲戚多,基本上都在淄博,听说我哥回去,肯定都要上门。”他道。
董文浩耸耸肩:“那就麻烦了,豆哥可不喜欢热闹。”
穆麟揪着头发,苦哈哈地看着董文浩。董文浩眨眨眼,撇撇嘴:“你是啥眼神儿?不要企图卖萌卖惨诓我跟着你们去淄博,我和笑笑姐要回自家过节,还有亲戚朋友要走动,还要写论文,事儿多着呢!”
穆麟眨巴着可怜兮兮地小眼神,哀求道:“文浩哥,你就帮帮忙吧,万一哥回去不顺心我咋劝得住?”
“我也没办法!”董文浩摊摊手,“小事儿豆哥听我几句劝,大事儿就只能笑笑姐出马。但是,你也甭奢望笑笑姐跟去了,她能随随便便出门吗?不得出动一大群安保人员?哦,对了,豆哥出京也有七八个保镖同行,你家得有心理准备,劝那些亲戚朋友没事儿不要凑近乎,小心当成刺客处理。偷偷告诉你,他们有持枪证。”
似真似假的一番话让穆麟大吃一惊:“不,不会吧?”他以为那啥一大群持枪保镖只是电影电视里面的描写。现实中最让人诟病的是明星出门,一大群人前拥后簇,前面开道的,左右隔离的,后面断尾的,简直比国家领导人出行还要高调。雇一大批“粉丝”等在出行必经之地,或机场或车站或商场或酒店,吵吵嚷嚷,显示自己的人气。其实,如果不是那群气势汹汹的保镖,谁知道你是谁?长得比路人还路人,不用美颜不用精修就不敢晒照。
“不会?你等着瞧就是了。”董文浩淡淡一笑,不作解释。
穆麟忧心忡忡地离开,赶紧给父母打电话,说大哥基本上同意回去,但得五月二号了,因为五一节林欢有演出。林豆可能就自家人聚一聚就走,同去的还有七八个保镖。
“不能五一那天回来?咋能刚到家就走?你大姨舅他们你叔他们不是自家人?总得见一见吧?你们兄弟姊妹间得聚一聚吧?”冯秀英一听就急了。
穆麟拍拍额头,苦恼地道:“妈,依照你的安排,我哥肯定绝对不会回去了,他那性格你不是没见识过,一言不合立马翻脸。亲戚们大多都是好相处的,但也有几个拧不清,到时候得罪了我哥咋办?惹急了他,或许他就不肯认咱们了!”他不得不说狠话,因为他知道自家老妈是啥德性,肯定恨不得让天下人都分享她找到大儿的喜悦。
“不会吧?”冯秀英犹豫,“都告诉亲戚们了,如果让他们不来,多得罪人啊!就见一见,吃顿饭,保准不让人打搅你哥,这总行吧?”
就知道会这样!穆麟叹了口气,耐心地劝:“妈,还是按我说的,自家人,就爷爷、你和老爸、我、我哥五个人,哦,还有哥的保镖,其他人就不要通知了,以后总有机会。时间定在五月二号,出发前我打电话。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会提前告诉你。”
“其他人?该不是那位林小姐和董少吧?”冯秀英扁扁嘴,语气勉强。
“我还想呢,文浩哥不乐意。有他们劝着,哥或者能多待两天。只是有点难。”穆麟叹气。
冯秀英倒是松了口气。对于林欢,她无论怎样都喜欢不起来。如果林欢和林豆的关系没那么亲近,感情没那么好,她还是乐意当成亲戚走动走动,但每当看到林豆眼里只有林欢,事事首先想到林欢,她心里就难受。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居然不愿意回家!如果是被人收养也就罢了,他可是在福利院长大,可是受了很多苦!回家来不好吗?有家人有亲戚,热热闹闹的。
冯秀英问买房的事,穆麟无奈:“哥没说行不行,他又不缺住的地方。据说,玉泉山下他们还有一栋别墅。哎呦,妈,我可没有多想,更不是舍不得!好啦好啦,你想咋样就咋样吧,那几套房子随便选一套都行,面积差不多,地段儿都不错,还符合你学区房的要求。”只是价格是原计划的两倍有余,不知道老妈看到是啥表情。既要地段好,又要宽敞,能不贵?
按照冯秀英的想法,是拿出五百万买套房。五百万,已经是冯秀英夫妻俩的极限了,还得卖几套房。也是她觉得太亏欠林豆,所以菜这样舍得。尽管穆国强认为林豆并不缺这五百万块钱,又担心影响酒楼资金周转,另外还得考虑家里万一遇到大事儿。比如大病啥的,虽然谁都不想,但真遇到了只能是拼命往医院送钱,还深怕医生不肯收。不肯收意味着啥?家里有老人,夫妻俩年龄也不小,年轻时吃了很多苦,所以身体也不好。不得不多想啊!上次“得罪”林欢,赔了两百万,已经让他们伤筋动骨。如果又拿五百万给林豆买房,林豆会不会领情是疑问,会不会让家里一下子回到解放前?穆国强准备冷处理,现在反对是没用的。
但是,冯秀英忘了京城可不是淄博可比的。当她看到穆麟传来的信息,一下子懵了。啥?一千多万?这孩子咋选那么贵的房子?故意的吧?难道是觉得我偏心眼?冯秀英有些担心,小儿子是不是嫉妒了。
和穆国强一说,穆国强就笑她多想了,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是咋样的人当妈的还不清楚?“主要是你要求多,京城房价在网上就能搜到,麟麟也是按照你的要求选的。”他道,随即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吧,小林其实并不在乎这些钱,咱们尽心就可以了。对了,他奶奶不是留下一对玉镯子吗?也算是咱穆家的祖传之物,到时他哥俩一人一个,麟麟那个先搁着,等他结婚时再给。”
冯秀英皱了皱眉:“这对小林也太不公平了!”
“那也没法,咱家只有这能力,我想,小林也不是看中咱家的钱,真是为了钱,他更不乐意认咱们了,还担心拖累他呢!你说是吧?”穆国强耐心地分析。
以前吧,冯秀英还有些得意,在两边的亲戚当中,自家现在也算过得好的,好几套房子好几个店铺,每个月租金也足以让一家人过得舒舒服服。再加上酒楼生意也不错,一个月下来纯收入能抵普通公务员一年不吃不喝。但是,到了京城见识了林欢家的财大气粗,才发现自己是穷人。只是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不肯承认罢了。
越想越没劲儿,冯秀英丢开手机,烦躁地道:“不管了不管了!就算我再咋做,他都不会把我看成他亲妈,我还白操心干嘛?”
“说气话不是?”穆国强连忙安慰老婆,“你也知道小林以前过的啥日子,吃不饱穿不暖,小小年纪就得赚钱养活自己和妹妹,所以性子稍微冷了一点,想法稍微多了一点。你看他妹妹也不一样不好亲近?但是他们的心是好的。上次麟麟生病,他们忙上忙下,找学校,找医生,每天送饭菜,就算一起长大的亲兄弟也只能做到这份儿上了。还有啊,上次麟麟寒假回来,小林和他妹妹让麟麟给他爷爷带回多少营养品?已经不错了,咱也应该满足啦!一直以来,咱们想的是啥?只要能找到辰辰,只要知道他过得好,哪怕是不能相认咱要乐意!哎,秀英啊!咱们现在想得越来越多,想得到的越来越多,就像那啥话来着?对,得陇望蜀!啥意思?就是太贪心了!哎呦,老婆,不要生气嘛,我也就是打个比方。总之啊,咱要知足,儿子已经找到了,二十几年的愿望实现了,现在他过得好,事业有成,咱也该满足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穆国强既摆事实又讲道理,冯秀英要不得不再想想。
一直到五一那天,穆麟都在苦苦等候林豆的消息,就担心他突然说“不去了”。想去后海的四合院等着,又想到林欢有演出,肯定他们都不在,只得独自在宿舍里转来转去,坐立不安。室友们去建筑工地上了,穆麟找伍塬批了假,不然让林豆发现肯定得生气。天意的总部大厦地基已打好,现在开始了地面作业,伍塬经常到现场指挥。因为承接了这座大厦的修建,伍塬也因林欢的推荐拿下不少项目,现在大多时候都待在京城了。而他儿子伍杨,因为设计了这座大厦,获得某国际赛事设计类一等奖,成为建筑行业的新星,也得到国内一些大型房企的青睐。据说,伍杨已经拿得了剑桥的建筑设计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人比人,气死人!人家本科期间除了这个国际大奖,之前还获得多项颇有影响力的设计奖,而自己却在打酱油。哎,怪不得大哥瞧不上我!
穆麟沮丧地揪了揪头发,打开手机。听说,林欢是参加国家台的五一庆祝活动,现场独奏钢琴曲《黄河颂》。前几天,林欢还参加了国家表彰大会,获得一枚奖章,据说是获奖者中年龄最小的,听说今后每月还有津贴。
演奏自然是无比精彩的,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气势磅礴的黄河之水滚滚而来,惊心动魄,热血沸腾。不知道在现场又会如何激荡人心,早知道跟着去了,自己咋没想到呢?穆麟懊恼不已。
估摸着林欢他们已经离开活动现场,穆麟想了想,拨通董文浩的电话。
“正在回来路上呢!今天你没到现场,笑笑姐弹奏得太棒了!观众们都站起来鼓掌,唱起了国歌!太令人激动!”董文浩高声道。
传来林欢轻柔的声音:“哪有那么夸张?我觉得有个细节处理得不够好,下次最好还是用自己的钢琴。”
“是音律没调好?”旁边,林豆问。
“嗯,有点,弹得有点费力。”林欢答道。
穆麟听着,吐了吐舌头。如果自己能有一半的功力就去考音乐学院了,真是没法和天才比。
“那以后就自己带钢琴了,免得影响发挥。”林豆淡然地道,就像随手拿一支笛子。
“其实也没必要,搬运太麻烦。下次啊,我就吹笛子吹箫弹琵琶之类的!”林欢略带俏皮地道。这语气,穆麟还没听到过。每次,林欢都是从容不迫的,都是冷冷清清的,就像天边的云雾里的花水中的月。
“也行!”林豆不再那么冷漠无情,含有浓浓的暖意。
穆麟噘噘嘴,问道:“文浩哥,下午你们还有事吗?”
董文浩挑了挑眉,道:“下午去我家,后面几天我爸要值班。”
穆麟有些失望。如果中午饭后就走,还来得及刚回去吃晚饭,这样,或许大哥能多在家待一天半天的,也让爷爷和爸妈高兴高兴。
董文浩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问谁,然后继续道:“豆哥说了,明天早上去淄博,自己开车。”
穆麟心里一喜,可算是踏实了。“好好好,我马上给我爸妈说!一早走,正好到了吃午饭!”他高兴地道。
“在外面吃吧,人多,你家可能装不下。”董文浩的话让他愣了愣。
“应该可以吧?”虽然没有后海那座四合院大,但好歹也是别墅,也能摆得下好几张桌子。过年时,亲戚朋友来,也都是在家接待的。
董文浩轻咳一声:“到时我和笑笑姐也一起去,先去家拜访老爷子,吃饭就在外面了。豆哥已经让人订餐了,哦,酒店也定好了。”
“啊?你们也去?不在家住?这个,家里应该住得下吧?”穆麟还真没想过能请动林欢。
“还是酒店方便,咱人多。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等会儿把吃饭的地儿告诉你,对了,你家亲戚会到吗?有多少人?你问问你爸妈。”董文浩的话让穆麟再次惊讶。居然同意和亲戚们聚聚!
再次确认后,穆麟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这似乎意味着大哥承认是穆家人,担心的是怕某些人说话不谨慎得罪人。自家亲戚,特别是长辈们,基本上就没啥文化,说话直爽,啥话冲口而出,又大嗓门,大哥他们会不会不喜欢啊?万一谁不长眼倚老卖老咋办?不行,得赶紧给老妈他们打招呼,宁可不请一个亲戚要不能得罪了大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