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喋喋不休,见小吴并未禁止,其他室友要加入讨论,天南地北到校园趣事,社会现象到国家大事。
穆麟紧张得手心湿漉漉的,一直在想见到林豆时该说啥,会不会惹他厌烦。心底,他总感到林豆很亲切,尽管他对自己冷冷淡淡,甚至没有一点好脸色。“他应该是关心自己的吧?”他想。不然,怎么会在听说自己受伤就放下重要工作赶往医院?就算请专家、转院不是他做的,但也是因为他。还有让人每天送饭,精心准备的药膳,名贵的药材,如果说他不知道或者不在乎,肯定会阻拦。那么,是不是原本他就是自己那位丢失了二十几年的哥哥?至于他不肯相认,不过是因为心里转不过弯来,因为还对父母把他看丢让他受了许多年苦心存怨恨,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家人”而犹豫。
穆麟曾经在网上问过那些因为种种原因与家人分开,成人后寻找到身生父母的人,有些人尽管相认了,心里也是有许多矛盾的。如:不知道该怎样与家人相处;有的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有的相聚了却又重新回到熟悉的养父母身边;有的干脆就不搭理;等等。所以,穆麟很能理解林豆的心情。据说,林豆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初中毕业就没再继续读书,然后就再在街头巷尾混日子,风里来雨里去,很是受了些苦。现在他有出息了,家人就出现了,为了认亲,自家还闹得沸
沸扬扬。想想,任是谁心里也有疙瘩。车辆驶到后海,速度渐渐慢下来。“快到了?”几人面面相觑。老三捅了捅穆麟。
“啥?”穆麟回过神,四处张望,这片儿他自然是来参观过,着名的清恭亲王府就在此处,既有古色古香的老宅子,也有新修的四合院别墅。道路逐渐窄了,通过一个能容两个车身的胡同,便来到一座占地颇大的四合院。朱门高墙,院外栽种了几颗高大的银杏,遮天蔽日的金黄,落叶无声地落在树下的几辆豪车上。
“真漂亮!”老五忍不住惊叹。
这时,角门打开,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拿着一把小扫帚出来。小吴滑下车窗,探出头去,笑盈盈地打招呼:“婉婉,又准备扫叶子啊?”
六位同学面面相觑。原来人家会笑,只是得看对象而已。老三暗自撇嘴:
女孩儿扬扬手,露出两个小酒窝,甚是可爱:“是呢,正好现在没事儿。”说着,开始认真清扫车上的落叶。
车子转向一旁,一道自动安全门打开,进入地下车库。车库内停了好几辆车。
“到了!”小吴淡淡地道。穆麟等人连忙下车,在小吴的带领下走到电梯前,小吴按了指纹,又将眼睛凑到识别器上,电梯门打开。做了个“请”的姿势。
“吓,这么复杂啊?”老三忍不住嘀咕。
小吴淡淡地扫了一眼,道:“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
老三缩了缩脑袋。这是到了啥地儿啊,安保措施咋这样严密。一楼。外院。见到不少与小吴一般人高马大、器宇轩昂的年轻男人。
“这就是林先生请的客人?”一个面色严峻的男人问。
小吴“唰”地一个立正,昂首挺胸大声应道:“是!李队!”
李队凌厉的目光扫过穆麟等人,几人忍不住眯了眯眼,那视线仿佛一刀无形的刀锋,随时可以将你切割成碎片。
“规矩给他们说了吧?”李队冷冷地问。
小吴回答:“交代了!”
李队摆摆手:“送到垂花门,曾阿姨带他们进去。”
“是!”小吴应答。
气氛太过严肃,害得穆麟等人即便再如何好奇,都不敢东张西望,埋着脑袋跟着小吴的脚步往前走。只记得这院子不小,房间不少,中间经过了两个花坛,四周栽种着大树,然后又经过两道门,转过影壁,在一道颇为气势富贵的门前停下。通过对讲机联系,垂花门从里打开,一名四十余岁、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出现在大家眼前。
“曾阿姨,这几位是林先生的客人。”小吴笑道。
“辛苦了!”曾永红点点头,亲切地道:“请跟我来。”
小吴侧身对穆麟等人介绍:“曾阿姨是咱们‘意园’的管家。”
“刚刚出炉的糕点,马卡龙系列,小吴,赶紧去吃!”曾永红笑眯眯地道,“让婉婉端六份甜点,待会儿还有几位客人来,晚餐得稍微迟一点。”
小吴眼睛一亮,不迭点头,砸吧砸吧嘴。
进了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生机盎然的花园,园子周围是有精美雕刻的抄手游廊,将正房与东西两厢连接起来,和曾经游览过的四合院格局差不多,除了花木更多一些、布置更精巧一些。过去那些四合院,或许是为了安全,一般庭院中间没栽种这么多花木,显得空旷许多。而这里,却布置得鸟语花香。果真,听到树间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很是热闹。
曾永红将他们带到东厢房一个偏厅。房间不大,二十几平米,木质家具古色古香,除了墙上的几幅字画,便是墙角的一株密叶叠翠飘逸豪放的植物,认不出是啥,树干粗壮有力,犹如盘龙,文雅中透出几分豪放,并不矛盾,反而极为和谐。
曾永红解释道:“少爷还在处理公务,待会儿就来,各位稍候。”
“啊,没关系没关系,是我们打搅了。”老大连忙代表室友们回答。
曾永红挺和善,亲自替他们倒来茶水端上水果拼盘,而先前在门口看到的那个女孩儿也端着一个托盘进来。
“妈,厨房今儿做了好多式样的马卡龙,我觉得玫瑰马卡龙最漂亮。您瞧,是不是特别好看?像真花吧?”女孩儿笑盈盈地在各人旁边的小几上放一碟糕点,但托盘上还多出一个碗,“妈,哪位是穆麟学长啊?小姐吩咐给他熬的燕窝粥。”
曾永红倒是刚才已经打听国各自名字,笑着指穆麟:“放那边吧!这是我闺女张婉,节假日休息就来这里玩,今年考上的京城外国语大学。”
张婉眉眼弯弯,梨涡盛满笑意:“各位学长好!嗯,穆麟……学长?”她明显愣住了,因为长得和林豆太像了,不由疑惑地看向曾永红。
曾永红重重地咳了一声:“愣着干嘛?赶紧去看看欣然小姐他们到没?”
“哦哦,我这就去!”张婉眨眨眼,转过身,临近出门又忍不住扭过头看了一眼穆麟。
穆麟涨红了脸,呐呐地蠕动几下嘴唇,却不知该说些啥。
“穆麟同学,赶紧趁热吃,是小姐特意交代厨房做的。特级燕窝,加了皂角米、银耳、鲜百合、莲子和枸杞。”曾永红把碗递给穆麟。
穆麟忙不迭接过,红着脸道:“这,这怎么好意思?这阵子林小姐一直让人送药膳,董夫人和董少也亲自送去好些营养品。我,我给林先生林小姐带来不少麻烦,真,真对不起!”
曾永红笑道:“具体原因我不必知道,既然少爷小姐决定的事,自然是有道理的。”
老三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笑呵呵地催促:“老四,报答林先生林小姐的一片关切,最基本的就是注意调养赶紧恢复。所以,现在把对林先生林小姐的感激之情放在心里,好好学习,好好长本事,以后才有机会报答。老五,你说对吧?”
“啊?对对对!”老五愣了愣,胡乱地点头附和。
老三又语重心长地道:“老四啊,这次林先生林小姐对咱是有大恩的,虽然他们是出于好心善心,但咱不能就理所应当对吧?这样,良心会不安的,晚上会睡不着的。甭说你了,对你是有救命之恩,就我和小五,能不因强权而被冤枉受处分,也是因为林先生林小姐的帮助。要知道,那些人都不是善茬儿,虽然不是高官,但对于咱们这种外来户说,都是惹不起的人物。”
提到此处,老五也是心有余悸:“事后想想,也感到庆幸。如果那时不是把电话打给了林先生,恐怕咱们是被人白揍了一顿,我和三哥不过是皮外伤,四哥你舅麻烦了,当然,肯定也会得到治疗,但是至少得等好你爸妈联系上,等他们把款转过来,等有人肯签术前同意书,医院才能安排手术。不仅白白耽误时间,对你也更危险,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是景先生出手,后遗症是免不了的,现在能不能出院都是问题。我给我爸妈提到这事,他们也吓得差点赶到京城来,还是我一再保证,他们才作罢。四哥,这京城啊,最不缺的就是‘官’,说不定大街上随便碰到一位老大爷就某某部门领导的亲戚。有时啊,就算是一个小小的办事员随口一句话就能把你我整得灰头土脸。哦,算了,你应该比我懂,哪里需要我多嘴。”
穆麟自然也清楚,也一直庆幸林豆能出手援救。这阵子,他想得很多,越想越是怀疑,越想越是纠结,也越是忐忑。他担心,自己的希望又是一场空,林豆与自己依然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凑巧俩人长得像而已。
“人到了?”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声音。穆麟等人立即正襟危坐,老三还偷偷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是他本季最贵最上档次的外套了,是为了给补课的学生家长一个好印象而咬牙买的。
林豆地下室的工作间走上来,后来跟着似笑非笑的董文浩,两人的头发都湿漉漉的,全身还微微冒着热气,就像刚刚从水里出来。
“豆哥,今天我的运气还不错吧?解的两块原石翡翠都是高冰,那块紫翡太漂亮了,我要留下来给笑笑姐做首饰,亲自设计!”董文浩得意洋洋地笑着。
林豆淡淡地回道:“是,解石技术有所提高,如果不需要我在旁指点的话,恐怕就要损失一大笔钱了。你设计?不担心浪费了那么好的翡翠?”
董文浩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你小看不起人!这个月天意珠宝的监察力度得加强,我觉得人事管理太粗糙,某些人不能完全胜任工作。”
“呃?”林豆不不觉好笑,不再打趣他,随口安抚道,“行了行了,给你开玩笑呢!其实我想说,笑笑已经有了一套紫翡首饰,你知道,她平时不爱参加宴会典礼啥的,平时上学总不能那么隆重地佩戴价格昂贵的首饰吧?要不换普通材料?比如程辉送的那套水晶的,她就经常使用。”
董文浩眼珠一眼,笑嘻嘻地道:“也有道理。唔,我记得豆哥那儿有块成色不错的和田玉?要不,做一把玉梳?嗯,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啥叫成色不错?是很不错好吧?不过,对林欢,再珍贵的东西他都舍得。点点头:“行,把本钱给我,不多,四五十万而已。”
“吓,你啥时这样小气了?”董文浩眼睛跳了跳,撇撇嘴。四五十万?以为是自己印刷啊?
走进屋,瞟到偏厅的穆麟等人,董文浩挑了挑眉,阴阳怪气地嘿嘿两声:“豆哥,该不是有了兄弟就忘了妹子吧?”
林豆脚步一顿,装过身,满脸寒霜,沉声道:“啥意思?”
董文浩耸耸肩:“没意思!你不觉得这阵子你有些沉不住气吗?不觉得对某些人关注得太多吗?甚连笑笑都忽略了。”
“不要胡说!我……哪有?”林豆皱了皱眉,辩解道。
“我只尊重事实!”董文浩摆摆手,略带讥讽地道,“无论你想做什么,只要不影响到笑笑姐就好!”
林豆死死地瞪着他,想问个究竟。这时,曾永红上前迎接,只得作罢。
“少爷,董少爷,客人刚到不久。”曾永红道。
林豆点点头,董文浩笑嘻嘻地道:“辛苦曾阿姨了,你去忙吧,没必要守这儿。对了,让汪助理问问,欣然学姐他们到哪儿了?欣扬哥今儿也要来,是不是同路?等他们快到时,再打电话给陈老和景老他们。景大哥今天应该在吧?人多,让大家多费点心。哦哦,还有程辉学长和徐景灏学长,也不要忘了问。”
“是,董少爷。”曾永红笑着回答。
走了几步,董文浩又低声问道:“我老爸没说我坏话吧?”
曾永红笑眯眯地道:“不知道呢,董先生他们在后院和夫人说话。”
董文浩挠挠头,嘀咕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