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大堆存折、房产本儿,张家老两口目瞪口呆。
“你咋挣了这么多钱?”老爷子的手微微颤抖,随即又是怒火冲天,一巴掌甩过去。张大彪一时没留神,被打个正着。“哎呦!爸,您干嘛又生气了?”他捂着脸不解地问。
“你说,瞒下这么多钱和房子你想干啥?是不是准备留给外面的女人?”老爷子气得直哆嗦,突然又想起来,“还有呢?你在其他地方藏的存折和房产本呢?赶紧拿出来!不然以为咱老糊涂了!”
“是啊,大彪,你咋能背着你媳妇儿藏钱呢?瞅瞅,你这么多年才给你媳妇儿多少钱?害得她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下来留给两个娃,没想到,你居然……哎,我都快被气死了!”老太太一脸失望,捶着胸口,想到苦命的儿媳妇儿,又难受得直落泪。
张大彪愣了愣:“我,我真没想着隐瞒,平时不也往家里买不少好东西吗?给她钱,她也不用,我就……”他羞愧地埋下头。
老爷子一脚踢过去:“滚,给我滚!赶紧去把其他钱找出来,如果敢隐瞒,敢再给外面的女人用,你就甭认咱两老不死的,我们也当从没养过你这混账!还不去是吧?那行,老太婆,赶紧叫上亲家和两个娃,咱们走,回咱自家去,免得碍了别人的眼!”
“哎哎,老头子,有话好好说呗!”老太太忙拉住他,又对张大彪大声吼道,“大彪,你赶紧认错啊!万一把你爸气病了咋办?一把年纪了,你咋还不懂事?你藏钱干嘛?做生意的钱咱不动,但其它钱就该拿回来啊!”
张大彪一拍大腿:“哎!你们这是干嘛呢?不就是钱吗?还有些我放银行保险柜呢,哪有放别的女人哪里?老爸啊,您就别气了,现在,哦,这会儿来不及了,明天一大早您就跟我去银行,我都拿给您看成不?除了做生意的钱不能动,其它您想咋的就咋的!还有房子,我在各大城市买了不少,您想咋分都行!我全听您的成不?”
张老爷子表示极大的怀疑:“你就没在别的女人那里放钱?”
“我哪会那样傻?”张大彪连忙摇头。就是时不时给点钱,然后买衣服买包包买首饰,还震存钱在她们那里。
“那么,那些房子呢?”张老爷子步步紧逼。
张大彪咧咧嘴:“搬!让她们赶紧搬出去!房产证都在我手里呢,她们不搬咱就卖了!”女人如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哼哼,除了本地的还有外地的外省的呢?”老爷子冷笑。
张大彪揪了揪头发,别扭地道:“都断了,马上就断!”
小宣听闻,只是冷冷一笑。
林欢回到了京城。书画展即将举办,她此次出去又新增二十几幅画,都已经在花田空间内装裱好。陈老看后,也不免惊讶。她出去一个月,就创作了二十五幅画,又带来十五幅字,且都有极高的艺术造诣。
“咳咳,笑笑,你不会是一天一幅吧?”他疑惑地问。出门在外,创作时间和环境受限,能够完成一两幅高品质的画作都算不错了。二十五幅,她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林欢心虚地笑道:“哪能呢,有些是以前画的,只是一直没完成。”按现实中的时间,哪里能完成?
“嗯,不错!你学装裱也没多久吧?”陈老满意地点点头。
“已经有三个月了。”林欢答道。
正在欣赏画作的李国尧轻嘶一声,长长低叹来口气:“我到现在都没有这样高超的装裱技术,小师妹,你这样没有朋友的啊!”
陈老哼了一声:“还好意思说这话,亏你还是大师兄呢!这些年你的心思放在了哪里?在艺术上没有取得突破,反而官帽子越来越多了!”
李国尧脸一红,连忙埋下头。其实,他只比陈老小九岁而已,都六十八岁的人了,可对陈老有敬又怕。其他学生也是如此。而林欢或许是因为年龄最小,与陈老相处得更像家人。李国尧是二十几岁才开始正正经经地拜在陈老门下学习书画和民乐,那时十年浩劫刚过,虽然平反,但时局不明,大家已经成惊弓之鸟,能够学艺术不知冒了多大的风险。随后,比李国尧小两岁的王思卓入门,接着是时年十六岁的张宁夫。师兄弟三人几乎同一年入门。
林欢笑道:“老师,您看这幅画,这位道长挺有意思。我们本来是去看日出,等了半天,天气预报说好是大晴天,却没等来阳光。只好下山了,阿丹突然发现悬崖旁边的柏崖参观了一块巨石平台,平台上不知啥时候有位须发皆白的道长。当时吓了一跳,又不敢出声,担心吓住那人,下面可是万丈深渊。我们又不敢走,怕他出事儿啊。可是,等我们商议咋办时,发现他居然自顾自地下棋了。瞧,这是在一块石头上刻的棋盘,我用望远镜观察了半天才隐隐约约看出来。后来我想,其实有没有棋盘并没有关系,棋盘已经在他心中。于是,我就一直看啊看,居然就入迷了,一直到阿丹他们实在忍不住唤醒我,才发现再不走,咱们有得在山上搭建帐篷等待第二天早上的日出了。而那位道长仍在和他自己下棋,没有丝毫移动,如果不是隔一阵子他会放下一颗棋子,还有他的衣裳和须发被风吹动,他的眼睛在眨,偶尔会皱皱眉头或者摇摇头,我们都会以为看到的是雕刻。阿珂说,她还听到道长叹气。道长布下的棋局非常巧妙,每一步都令旁观者捏了一把冷汗,但等他落子,又既意外又觉在情理之中。回头,我就作了这幅画,画完了,突然发现内心有豁然开朗般的宁静。”
李国尧恍然:“怪不得我欣赏这幅《道》,嗯,还有这幅《禅》,以及这幅《钟声》、《菩提》,心就不由慢慢平静下来。小师妹,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悟性太令人嫉妒了。”
“那是因为笑笑她心无杂念,而你想得太多,顾虑太多。所以,你的字画沉稳、厚重有余却缺乏变化,这也是性格使然,改是改不了的。”陈老淡淡地道,“这些年,你在官场上花费了太多时间,开不完的会,组织不完的活动,处理不完的事务,让你静不下心来。已经够了,你也不年轻了,该歇一歇,放手让年轻人去做。”
李国尧脸一红:“老师,我已经写申请了,就等着上面批准。到时,我就可以天天听您的教诲了。”
“可别!我知道你的打算,听我唠叨是假,想蹭吃蹭喝是真。退下来也学你小师妹的,到处去走走看看,说不定哪天就开悟了。”陈老淡淡地道,眼里却闪过一抹担忧。二十五幅画作中,就有十一幅与佛道有关,且每一幅都透出一股浓郁的道韵佛光,就像饱经沧桑勘破世情的尘外人。虽然不许弟子迷失在物欲横流的花花世界,但也不愿他们真的无欲无求,特别是年纪轻轻的林欢。
他把这些画作挑选出来,和蔼地问道:“笑笑,这次该不是大半时间都在道观寺庙流连吧?我让你去体验生活,是让你多观察平常人家,越是平凡,越能发现其中的美。老人眼角的皱纹、中年人疲惫的背影、年轻人迷茫的双眼、儿童纯真的笑容,等等,都能进入我们的画作,而不单单是深山林间掩映的修心养性。”
林欢怔了怔,有些无措,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李国尧忙笑道:“老师,我觉得是小师妹把内心的想法表现得太出色了,您瞧瞧其它画,这幅《朝阳》、《晨间》、《古道》、《乡村》……多美啊!既是画,也是诗,更是一首无声的乐曲在默默流淌,慢慢渗透了整个画面,极有感染力。”
咬咬唇,林欢犹犹豫豫地又拿出几幅画:“还有几幅,但感到不太理想。”
一幅是一对母子,似乎母亲得了重病,步履蹒跚,不过七八岁大的儿子扶着她,一步一步地向前挪。母子相依着,在斜阳拉下长长的影子,融为一体。本是温馨感人的,却莫名地散发出淡淡的忧伤,仿佛一眨眼母子二人就要分离。
还有一幅,一个小男孩,坐在门口,面前的凳子上摆放着书本,眼睛一直巴巴地看着小巷,眼底充满了期望,但又那么绝望。昏暗的狭小的破烂的小屋内,一个老妪躺在床上急促地喘息,死死地按住胸口不让自己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
一幅满脸皱纹的老者,背靠着土墙,墙已经有了裂缝,手里拿着长长的烟锅,浑浊的眼底是无尽的迷茫,像是在缅怀,像是在懊悔。脚边,躺在一只赖皮老狗,糊满了眼屎,昏昏欲睡,或许下一刻就再也睁不开眼。
“好!这几幅太好了!”李国尧忍不住赞道。
陈老却轻轻摇了摇头:“如果是中老年画家所作,我肯定会也会赞一声‘好’,但是,笑笑,这不该是你这年纪该有的心境,太沧桑太颓废。”
李国尧一愣,随即懂得陈老的意思,也忍不住暗安慰叹了口气,笑道:“小师妹啊,还有作品没?”
“没了,都在这里了。”林欢忐忑不安地看着陈老。
“都拿去展出吧!”陈老淡淡地道,“不知有多少人会怀疑和羡慕了。”
李国尧赞同地点头。
这次,几乎都是在山间行走,收购了不少菇、荪、口蘑、松子、栗子、香榧、银杏、核桃、竹笋等山货,以及野鸡、野鸭、野猪、野兔等,甚至还有几只狍子,另外再买了农家放养的山羊、梅花鹿等,和土鸡土鸭及蛋,全都放入花田空间的库房内,随吃随取,保证新鲜。
“老师,现在我先送一些土特产给景爷爷他们,待会儿回来做饭。”林欢小心翼翼地道。
陈老摆摆手:“去吧去吧,回来了也该到他家报声平安,这些日子老景没少念叨你,我看他是嘴馋了。”
出了门,几分钟就到。
一看到林欢,景老和宋奶奶就笑得合不拢嘴。林欢带回一包山里的茶叶,长在悬崖峭壁的一棵老茶树,从一位老道手里淘换的,捐了五十万用于修缮道观,又买下道士们采摘的所有药材、山货。老道已百岁高龄,却精神抖擞,神采奕奕,耳聪目明,在山间行走健步如飞。景老抱着茶杯,深深地吸口气,陶醉在茶香之中。而宋奶奶直说瘦了瘦了,拉着林欢的手好不心疼。
“宋奶奶,待会儿去老师那里吃饭,我妈他们都不在,阿柔也出差了。”林欢笑道。
“你景爷爷天天唠叨,嫌弃厨师做的菜不够地道,调料放多了,不放吧,又说没味儿。你说说,老了老了,咋嘴巴倒是挑剔起来?不过,你老师这阵子的胃口也不好,又像过去那样老是素食。哎,甭说他们,就是我啊,几天没见到,这心里就空落落的,哪天没接到电话,就瞎担心。你不在,小煜也不着家,天天忙着,瞧瞧,都好几天没回来了。”宋奶奶一边舒舒服服地享受林欢的按摩一边笑眯眯地道。
林欢笑道:“景大哥工作忙,也不能怪他。我马上开学了,以后也不会离家这么久了。”
宋奶奶笑呵呵地道:“我就是说说,年轻人有自己的学业事业,哪能天天在家陪着咱老人家?就说小怡吧,现在已经开始工作了,就不能像过去那样每周来看我们。不过啊,小林和文浩在家时,咱们也是一起吃饭,所以也挺热闹的。对了,小林今年二十三了吧?想过找啥样的媳妇儿没?前阵子有人替她家孙女看中了小林,但我嫌弃她孙女太娇惯了,脾气不太好,花钱大手大脚的,又不勤快,配不上小林。”
林欢愣了愣,抿唇笑道:“我问过我哥,他说不要媳妇儿,就咱们一家子过。我有两位同学,您也见过的,就是张馨和李菲,她们好像都看上了我哥,可我哥对人家冷冷淡淡的,也没啥表示。”叹了口气,感情的事儿,旁人再如何着急都没用,还得当事人自个儿有感觉。
“我觉得吧,我嫂子首先得脾气好,得有耐心,待人热情,但是不能太爱热闹。因为我哥性子倔强、孤僻、冷清,所以希望俩人能互补。其次得会做菜,懂一点养生知识。小时候经常吃不饱,有吃的都塞给我了,所以他脾胃不太好。还有就是得整洁,爱干净。以前虽然没啥穿的,但他也尽量把我和他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嗯,他说,只要两天不给我换衣服洗澡我就不吃饭不睡觉……想想,过去我也挺磨人的,亏得他有耐心,把我带大了。所以,我希望未来的嫂子是天下最好的,善良、热情、聪慧、勤劳、勇敢、美丽、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