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有专人陪着陈家人去京城各地，故宫、天坛、颐和园、博物馆、鸟巢等等，出入有人买票饿了有人请客，东走西逛，买了不少东西。秀水街、西单、大王路、三里屯、王府井、前门大街、潘家园旧货市场……虽然临近春节，但仍是人来人往。陈老爷子对这些不感兴趣，主要是太贵了，就算以打折和廉价着称的秀水街，也让他不满意。所以，他是只看不买，但挡不住老伴儿的购物热情，被闺女带动着，买了仿名牌的羽绒服，质量还不错，价格也不很贵，盘算着过几天陈益结婚时穿。
毕竟年纪大了，尽管来回有车，连着逛了几天也累了。再说开车带他们出去，陈老爷子就拒绝了，想歇一歇，最重要的是想和董钦，最好是和林欢提一提陈昆的事儿。这两天也向陪同的司机打听了，可人家嘴巴紧，啥都打听不到。
这晚，等了好一会儿，董钦才回到别墅。陈家人在负一楼影音室看电影，听说董钦回来，连忙上了楼。
“小董啊，还忙着小益的婚事吧？哎呀，有事儿给我们说嘛，让他姑和他小叔也帮帮忙，别的不说，搬搬东西跑跑腿还是可以的。”陈老太笑盈盈地道。
董钦瞟了一眼，真是稀罕，以前从没见她如此和气地对自家。总是挑剔，这不好那不行，无论怎么做都不满意。淡淡地道：“准备过年，自然很忙。”
陈美凤撇撇嘴，想问她是咋待客的，哪能把客人直接丢出去啥都不管的？
陈老太和善地笑着，很是慈祥：“家里人多，事情肯定也多。这几天该逛的也逛了，真是大开眼界。可惜天儿太冷，好些地方不好去。不过啊，以后有的是机会。”
董钦一听，立即警惕起来。该不是以后想经常来吧？呵呵，咱没时间没耐心没义务陪你们，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咱再也不想干了。淡淡地道：“既然来了，我们肯定是要招待好的。哦，累了吧？累了就早点休息。”
陈老太一愣，脸上的笑容差点冻住，忍了忍气，想着不和她一般计较，笑了笑：“也行，明天再聊。就是想了解一下小益的事儿，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他在国外肯定吃了不少苦吧？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多说，有啥话都憋在心里面。”
董钦想冷笑。不憋在心里让人笑话吗？就算表现得再好，在你们眼里都是最能忽视的一个。呵呵，连压岁钱都要分三六九等，也亏得你们是当爷爷奶奶的！“学习、工作哪有不吃苦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益他爸死后，他就一下子懂事了。”她道。
陈老太的眼睛暗了暗，垂下眼帘，在兜里掏了掏，没找到手帕或者纸巾，就用袖子捂住脸，开始哽咽：“一提到佳明啊，我心里就难受……白发人送黑发人啊……那么年轻，那么能干……还没享到他的福……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把他供养出来……别人都羡慕我们，哪想到啊……”提起这个，心里就涌出阵阵怨恨。如果不是董钦整天就围着学生转不落家，没把佳明照顾好，没有提前发现病情，哪里会一下子就发展为癌症晚期？说不定真像美凤说的那样，董钦就是个硬命，不然，怎么会才结婚没多久就死了爹妈？
董钦皱了皱眉头，一股淡淡的悲哀慢慢地升起、慢慢地弥漫、慢慢地消散。抿了抿唇，别开脸去。心中暗暗冷笑，这是想干嘛？打亲情牌？还是想借此达到某个目的？她一向如此，早看透了。什么亲情？那是对她的闺女和小儿子而言。
陈老太一哭，陈老爷子心里也难受，陈美凤和陈佳亮连忙去劝。
“妈，您不要伤心了，佳明一向孝顺，知道您为他哭坏了身体，他在天上也会不安的。”
“哎，如果大哥在就好，他那么能干，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部门主管了，现在说不定早就当了啥领导，咱家也不会这样困难。”
“是啊，佳明最顾家最喜欢瑶瑶和小昆了，如果他在，肯定早早地想办法安排好一点的工作了，哪里像现在没着落？”
……
董钦“呼”地站起来，淡淡地道：“如果没有其他事儿我就先上楼休息了，明天还要落实结婚的回礼。”
陈老太的哭声戛然而止，连忙抬起头，眼角被揉得通红：“哎哎，小董，还有事儿和你商量呢！”
董钦回过头，问道：“什么事？”
“这个，来了好几天，都没有和你好好聊聊。”陈老太对陈美凤递了个颜色，陈美凤走过去拉董钦的手，被拒绝。
“哎哟，还是这脾气呢？”陈美凤笑着道，“以前就有洁癖，这么多年还没改过来？”
“江山易移本性难改。”董钦回道。这么多年过去，你们不是也没改吗？一样的自私自利，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的愚蠢！
陈老爷子轻咳两声，道：“小董，再坐一会儿吧，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董钦暗暗冷笑，回到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却不吭声。
陈老爷子皱了皱眉。这脾气太不讨人喜欢了，也是佳明走了，不然咱当老人的肯定得好好说说她。“小董啊，这些年你受苦了，一个人拉扯小益，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也知道，家里一直都不宽裕，所以也没帮上忙。那时又发生了误会，我们一直想找你说说，但你老是不到家里去。”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大腿，“你怨我们，我也知道。虽然事情过了十几年了，但是我还是想把这事儿说清楚。我知道你是文化人儿，也是知礼的，肯定也能理解咱当老人的心情。佳明得了癌症，我们当父母的哪里不心痛？但那时不是正巧没钱吗？刚给佳亮凑钱开了小超市，手里真的没钱了。美凤也不凑手，想另外买房子……”
董钦摆摆手，淡淡地道：“老黄历就甭再提了，再苦再难都过了。我不怨谁，你们也甭担心我有啥想法。没必要是不？现在小益结婚了，笑笑和小林也孝顺得很，我挺满足的。”
“咳咳，是啊，你能遇到笑笑……呃，她不喜欢我们这样叫，那还是喊她‘林小姐’吧。哎，这孩子也太见外了，她是小益的妹子，不也和咱们一家人吗？”陈老爷子摇摇头，略带不满，“好了好了，年轻人的心思咱也弄不懂，哪能和他们一般见识呢？不认就不认吧！”
董钦张张嘴，又觉得没必要解释。连自己都不想和这家人有任何瓜葛，何况是笑笑他们？
陈老爷子继续道：“我们呢，也没啥意思，就是想问问小益结婚的事儿。既然提前来，就是想帮忙的。结婚可马虎不得，除了啥篓子还不得让人笑话？酒楼安排在哪里？是不是得先去看看？菜谱都定好了吗？价格咋样？当天是咋安排的？是不是要花童啥的？你瑶瑶姐家的小子挺合适的，到时就给小益当花童吧？接红包那边都安排好了？让你大姐帮忙看着吧，她细心。回礼是啥？可不能太寒酸了。是中午一顿还是包括了晚饭？我觉得就中午就行了，下午就送他们回去，实在回不去的肯定不多。京城的物价太高，得仔细算算，不要太亏了。哦，大概多少桌？是按啥标准算的？……”
听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陈老太也在旁不断补充，偶尔陈美凤和陈佳亮提醒一两句。董钦不觉好笑。
“都安排好了，你们不必担心。”董钦淡淡地道，“酒楼是笑笑一位朋友开的，不会算高价的。哦，有两套衣服，是给你们买的，应该合身，婚礼当天穿。”她上楼拿下来两个袋子，递给老两口。
陈老太拿出来一看，眼睛亮了亮。哎哟，还挺喜气挺漂亮的，绣了花儿，但并不艳，显得挺高档。
“是高端定制，手工刺绣，这几天人家加班加点地赶工，今天下午才完成。”董钦挑了挑眉。如果不是看着他们穿着太寒酸怕丢自己的脸，才不愿意把钱花在他们身上呢！还不如把这钱捐给天意基金。
“哎哟，太漂亮了。很贵吧？”陈老太笑眯了眼。
陈美凤瞪大眼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衣服上的绣花，问道：“真是高端定制？网上说很贵啊！”
“嗯，这一套差不多三万，男装更贵一点。”董钦转过脸，不想看到他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真是太丢人了。
“啥？三……三万！”陈老太手一抖，差点跳起来，陈美凤连忙搂住衣服，嘴里不停嚷着叫她小心一些，碰坏了可就损失大了。
“两套衣服加起来八万多。”董钦的话，让陈老爷子也按照了胸口，觉得自己快被气得喘不过气来。八万啊！天啦，咱穿上会不会遭雷劈啊！
陈美凤眼睛都快红了，嘀咕道：“真不愧是高端定制，这质量、这做工、这款式，和商场卖的大路货就是不一样。”又开始不满了，咋就只想到爸妈呢，咱也没穿过这样好的衣服啊！
因为心里不服气，不免说话就有些酸溜溜的了。“哎哟，弟妹啊，有钱人真是不一样啊，都舍得给爸妈买这样贵的衣服了。哎哟，我瞅着你这衣服也挺不错，该不是也是高端定制吧？我就说嘛，十几年过去了，你咋一点都没变，还像以前那样年轻。”陈美凤使劲儿瞅着董钦身上非常得体的套裙，既羡慕更嫉妒，撇撇嘴，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讲究啥啊，难道是想改嫁？哼哼，儿子都结婚了，也不怕丢脸！
“我哪里想得起，是笑笑提醒的，也是她掏的钱。婚礼的一切开支都是笑笑付的。”董钦冷淡地道。林欢劝道，好歹是益哥的爷爷奶奶，还是订一套合适的衣服，免得让客人，特别是伊丽莎白的父母看着不好。
因为天儿冷，陈家几个人都穿得很臃肿，一件又一件，裹得像个球，脱了外套里面的衣服也旧得看不上眼。也不知咋想的，既然出门作客，怎么就不带几件好一点的衣服，是故意的还是刻意的？
陈佳亮眼睛闪了闪，一边劝陈老爷子试一试，一边笑道：“嫂子，你那干闺女可真有钱啊！啧啧，八万多呢，眼睛都不眨就送出来了。”
“还不是为了给小益挣面子？伊丽莎白家条件很好。”董钦就知道，无论怎么做他们都不会领情的，越是舍得，他们越是得寸进尺。早知道随便在商场买一件打折的衣服就行了。哦，还是在秀水街买，更便宜。
陈老太和陈老爷子穿上都挺合身，陈老太喜滋滋地转了个圈儿，让闺女和儿子瞅瞅好看不。得到肯定，脸上的笑容就像一朵朵灿烂的花儿。“既暖和又轻便，是啥布料啊？”她小心翼翼地摸着衣服，深怕弄脏弄坏了。
陈美凤连忙道：“妈，您得把指甲剪剪，小心把丝线挑起来，到时您又要心疼了。”
陈老太连忙放开手，仔细瞧了瞧：“是的剪短。哎，干嘛买这么贵的衣服啊，咱穿着浑身都不自在，万一弄坏了咋赔得起？”
陈美凤“扑哧”一笑：“刚才弟妹不是说了吗，是特意给你们定制的，哪能穿一回又收回去的？妈，您就安心穿，让大家也羡慕嫉妒去！弟妹，你说对吧？”
董钦真是不想再多说了，胡乱地点点头：“合适就行。好了，我还有事儿要想想，你们慢慢试。待会儿记得把灯关了。”不再理会，直接上楼，关门。
过了一阵子，陈佳亮回过神：“哎呀，不是有正事儿和嫂子商量吗？”抬头一看，房门紧闭。
“算了，还有几天呢！”陈老爷子道。
陈美凤瞅了几眼，低声道：“那个丫头真有钱啊！八万多啊，啧啧，我一辈子都不敢想穿这样贵的衣服。爸，妈，你们这次可享福了，几万块的衣服啊，高端定制，手工刺绣，简直不敢想！”
陈老太将衣服脱下来，放进袋子中，叹了口气：“便宜也好贵也好，都不是一样的穿法？这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节俭。我想啊，按照他们这样浪费，金山银山都得败光！”
陈美凤不屑地撇撇嘴，但嘴里却道：“可不是呢！我猜，也不知咋发了大财，一夜暴富，所以才这样大手大脚的。哎，年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