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尘仆仆,即便是乘飞机,也挺累人的。董钦和景煜抓紧时间梳洗换衣。林欢倒是有充足的时间,还将几种乐器挨个儿练习了一遍,写了几篇字,好好地睡了一觉,到花田里采摘了花儿,清理了一遍在伦敦收到或购买的东西。给陈思宁三兄妹的新年礼物早就准备好,其余便没有必要了。
陈思宁说,她那一辈儿以及下一辈甚至下下辈加起来人太多,给多给少,总有人话说,还不如一概不理会。“那天,大哥可拉回来不少东西,足够咱们吃喝好久了。父亲说,您也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以后可不许如此见外。母亲很喜欢您送的精油,也非常喜欢那些花茶。父亲赶紧把各种酒送到书房,大哥想要一坛都不行。还是爷爷大方,分了一盒茶叶给我们。”她道。
林欢打开房门,陈思宁便走进来:“爷爷刚才问起小师叔,说,如果累了,就在旁边的小餐厅吃点东西,不去和其他人周旋了,太麻烦。”
林欢抿唇一笑。这真是老师的风格。“老师在哪儿,我先去见见。这几天身体怎样?没受凉吧?饮食可还好?”她问道。
“都好着呢!”陈思宁笑道,“父亲让医生给爷爷检查了身体,各项指标非常好,医生说爷爷是八十岁的年龄五十岁的心脏,好些老毛病都没有了。爷爷说,全都是小师叔的功劳。小师叔,您是怎样替爷爷调理身体的啊?该不是喝了人参酒之类的效果吧?”
林欢眨眨眼,道:“合理饮食,荤素搭配,适当运动,保健酒也有一定关系。其实,最重要的是心态问题。比如我妈妈吧,以前生活和工作压力太大,现在益哥工作了,又办理了病休,心情好了,身体状况自然也好转。”
“但也是您的功劳不是?以前爷爷太孤单了,又不爱出门儿,整天待在院子里,睹物思人,身体怎么好得起来?”陈思宁叹了口气,感激道,“父亲一直想把爷爷接到美国来,但爷爷性子倔,舍不得离开。这次能来,也是费了好多口舌,爷爷才答应下来的。嗯,明天我带您到收藏室去看看,里面有不少文物,您可以挑选一批拿回去鉴赏,每一件都有档案,记录非常详细,您完全不用请教那些专家了。”
“啊?不必了,上次的还没临摹完呢!”林欢连忙道。
“这次除了字画,还有瓷器等等,都是传统文化,以后总会用得到的。”陈思宁挺羡慕林欢的,爷爷这样重视她,对自家孙儿却一直淡淡的。不过,这也怪不得,毕竟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也就过生日或过年时去华夏看一看。以前放假时也曾去过,很是无趣,一天说不上两句话,待着不自在,爷爷也不耐烦,说打搅了他的清净。其实,是因为自己几兄妹太不如他的意吧?他讲的,几兄妹不懂,太深奥,太枯燥,太难学。
林欢懂了,知道是老师的心意。董钦的房间就在隔壁,景煜则在另一边。三人汇合,由陈思宁带着到三楼书房。
弯弯绕绕,果然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无论是墙上的装饰还是转角的摆件,无不散发出一种底蕴,显然,这座城堡也是颇有历史的。
“来了?”陈老微笑着抬起头。
景煜笑道:“陈爷爷,我爷爷可想你了,嗯,让我带话给您,您还没给小辈儿的压岁钱呢!”
陈老淡淡一笑:“是酒没了还是茶叶没了?或者惦记着笑笑做的饭菜?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害臊!笑笑,作的那幅画可带来了?这几天没偷懒吧?钢琴和琵琶有所进步,不足之处明天再说。”
林欢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画展开:“总觉得颜料有些不太满意,我准备学着自己研制。”
陈老戴上眼镜仔细地查看,暗暗点头,可不是进步神速,如果是一般的老师,直接就可以让她出师了。“还算好,至少表现的意境够了。用现成的颜料肯定是不行的,回去后我会教你如何调制,以后在修复古画时可以用到。”放下眼镜,陈老示意她收好画,“除了修补画作,还有装裱等等,也得清楚。如果有空,也一并学学吧!”
“是!”林欢不会不知好歹,自然满口答应,大不了再进一步细化时间,争取在花田空间中多学一些知识。
陈曦迟疑地道:“父亲,这样会不会……”他是担心拔苗助长,啥都学,到时候啥都学不好,这样,反而影响了父亲的声誉。
陈老摆摆手:“我自有主张。”张弛有度,是他一向注重的,岂会真让林欢囫囵吞枣般学习?主要是林欢的进步太快,快得他一再地惊喜,如果不加快教学速度,他都认为对不起林欢的天赋。
张曦不再劝了,转头与董钦说话。
“小师叔,这幅画可不可以送给我啊?”陈思宁恋恋不舍地盯着林欢手中的画卷。
陈老皱了皱眉,道:“不行,以后得作为展览用。”
“这幅,不用了吧?”林欢诧异地道。虽然目前还算满意,但以后自己难道就驻足不前了?再过几年回头看,肯定会发现诸多不足和缺憾。
“个展,也是向人们展示自己进步的过程,这幅画勉强可以了。”陈老的话挺有道理,不能反驳。除了林欢认为这画有些拿不出手,其余人都觉得挺好,无论是线条还是色彩层次,即便是不懂画的董钦,都能明白画作所要表达的意思,仿佛亲眼看到画中的女孩儿,昏暗的路灯下,焦虑不安地等待着。是久久未归的家人,还是失约的朋友?可惜,窗外,只有逐渐深浓的夜晚,间或,远远传来声响,却不是自己所期盼的。
反正,董钦是看懂了,就像听懂林欢弹奏的乐曲一样,总是能打动人的内心。
“父亲,您看,董老师他们劳累了大半天,是不是该先吃点东西?”陈曦提议道。
陈老征求林欢的意思,是下去看那些虚假的面孔还是让自己耳根清净一些?他是无所谓了,现在他是辈分最老的,又恣意惯了,才懒得考虑那些人的想法,但是,他不希望林欢像自己一样,毕竟她还年轻,完全没有背景,以后要走出自己的路很艰难,必须要依靠许多人帮衬。陈曦这里,现在自己在倒也罢了,以后万一自己走了呢?
林欢也不喜欢热闹,但好歹名义上今晚是给自己三人接风,她只得硬着头皮道:“既然大家都等了很久,也不好不露面。”
“那行,思宁,告诉你大哥,赶紧准备好。”陈曦吩咐道,松了口气。先前老爷子口气挺硬,特别是陈思源强硬地将人赶出去后,更是不待见某些人。家族人口多了,心思也多了,谁能保证一个个都同心同德?权力、金钱,人人都向往,都希望更多,最多。
因为先前的震慑,没人敢兴风作浪,不少人端着酒杯与林欢等人寒暄,打探底细。可惜,毫无价值。随后,便没人再感兴趣了,不过是临时来作客,反正不会对明天的事情产生任何影响。并未持续多久,林欢和景煜便扶着陈老,与董钦一起离开。
次日一早,窗外蒙蒙亮,林欢出了花田空间,将房间整理好,特别是被子啥的重新铺设一遍。泡了一壶茶,推开窗。窗外,仍有稀疏的星星挂在天空,冬天的早晨苏醒得晚。或是看到屋内的灯光,便有佣人前来请林欢下楼吃早餐。随后,景煜和董钦也陆续到达。
“笑笑,昨晚休息得还好吧?上午让思宁带你参观藏品,下午我可要考试。”陈老道。
席间,只有陈老一家子,并无其他人。陈思源说,那些人都在另一个大厅内吃自助早餐。“有些人都来了好几天了,白吃白喝白住,还对咱们家的佣人呼来唤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他不屑地道。
数百年的收藏,大部分集中在此处地下收藏室,分门别类地放在一格格的木架上,简直让人叹为观止。林欢估计,就算是国内最大的博物馆,或许都没有这么多藏品吧?陈思宁告诉她,不仅是当年祖父从国内带出来的,还有不少是陆续从欧美各处收来的。这里专门放置华夏的藏品,旁边另有几个收藏室是放其他国家的藏品,当然,此处是最大的。
林欢不由震惊。从进入收藏室开始,陈思宁便像导游一样开始介绍各种藏品的来历、辨识方法,瓷器、青铜器、字画、古籍等等,看得她眼花缭乱,哪里能够细细欣赏。
陈思宁指着一对宋钧瓷花瓶,道:“这对花瓶是在一个法国人哪里买的,据说他先祖曾参加过八国联军侵华战争,带回去许多文物,受封子爵。在那个败落的城堡地下室,许多珍贵的文物被随意堆放,让人看着心痛不已。还有一些,是从倭国人手里买的,八年抗战时期,流落海外的文物不少。”
林欢抿抿唇,这也是没办法,谁叫当时国家太弱,只能一再让人欺负呢?
“小师叔,我们非常欢迎您能经常到这里作客。”陈思宁将一块玉佩随意地递给她,“这次,我们劝了很久,爷爷都不肯多留,他说,他要趁着这几年把毕生所学全都教授于你。父亲的意思,是不是请您也帮着劝劝爷爷,让他多留一阵子让我们有几乎敬敬孝。这么多年,爷爷独自一人在华夏京城,父亲很是担心,但您也知道,爷爷一向执拗,我们都说不动他。”
“这个……”林欢迟疑片刻,为难地道,“老师并非不愿和家人团聚,听景爷爷说,他是舍不得师母,现在年纪大了,更是担心一出来就回不去。”
陈思宁摇摇头,无奈地道:“早知会是如此。都这么多年了,爷爷仍是放不下。说实在的,爷爷非常让我们敬佩,但也有些不太理解,或许是不能理解那个时代吧?啊,对了,小师叔,景先生和您到底是怎么回事?爷爷挺看好你们的!”
“啊?”林欢诧异地瞪大了眼,这画风怎么一下子就转变了?“我和景大哥没啥啊?只是在某些方面很谈得来,平时他挺忙的,周末去老师家也极少见到他。”她红了红脸,“我,我年纪还不算大吧,现在哪有时间想这些?”
陈思宁呵呵一笑:“我们也觉得挺相配啊。您该不是嫌弃景先生的年龄比您大好些吧?其实还不到十岁呢,正好合适。这样的男人,成熟、稳重,又已经有了事业,同龄人哪里能比得上?我给您说啊,其实几年前我也动心了的哟!您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林欢是真没想到。
“呵呵,没想到吧?景老和爷爷关系好,我们每年回国也会去拜访景老,一来二去便认识了景先生。”陈思宁淡淡地笑道,“景先生到美国留学,父亲也经常邀请他到家中来作客,那时,父亲便有了那心思。但是……”
陈思宁自嘲地耸耸肩:“可惜,景先生根本就没有那想法,委婉地拒绝了。后来,我打听到他有了女朋友,交往了三年,不知什么原因,俩人分手了。那女孩儿家世挺不错,父亲是州议员,母亲家族也算比较显赫。然后,再没听说景先生有女友。”
干嘛给自己说这些?林欢不解。自己和景煜?呵呵,根本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披着陈老学生这层光环,也配不上别人的家世。“思宁,我根本就没想过。”她浅笑道,“只是当作朋友而已,无关其他。我们,不合适,不因年龄。”
“不合适?怎么不合适?”陈思宁歪了歪头,看向她,“啊,该不是觉得身份差异吧?那算什么?景爷爷很喜欢你,是他自己主动向爷爷提出的。”
“思宁啊!”林欢轻笑道,“我从没奢望过那些,只想尽力去学习,不辜负老师和师兄师姐们的期望,不辜负自己的努力。这样的学习机会,来之不易,我得好好珍惜。”
见她还要继续这个话题,林欢连忙下了结论:“景大哥没那心思,我也没那想法。以后,景大哥总会遇到他喜欢的女孩儿,不会让景爷爷等多久的。思宁,你看这幅画可是唐伯虎的作品?好像从没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