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的寿宴兼收徒典礼圆满结束,留下长久的谈资。
陈老的四合院。
盯着桌上的那个装有人参的盒子,陈曦试探地问:“父亲,是不是送到银行保险柜中存放,放在家中也太不安全了。”
陈老冷冷地哼了一声。陈曦尴尬地笑笑,道:“父亲,我不是想知道这支人参到底值多少钱嘛,真没怀疑小师妹。”
听着陈曦言不由衷的解释,陈老合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虽然是亲生儿子,却不在自己身边长大,待再见,已是半大小子,而后再次分开。平心而论,父子之间并无深厚的感情,只是偶尔打电话问问,每年回来看看。就如此次,许久先前一直说不必大动干戈办啥寿宴,于是陈曦便说现在家族正在做一个大项目,作为主要负责人的他也就脱不开身,问是否可以过年时再回来。陈老便答应下来。不料,得到了林欢这个天赋极佳的学生,又见她进步神速,这才兴起将其作为衣钵传人的想法,在景老的建议下,决定借用七十六岁生日把林欢推出来,给林欢的未来铺路。若非如此,以他淡泊的性子,哪里愿意筹办这种烦人的寿宴?
“现在知道这是长白山野生人参了,终于放心了吧?”他淡淡地道。就算是人工种植的园参又若何?都是学生的一片心意。一个福利院长大的孩子,能有多少身家?就算当年不知这人参的价值,现在知道了仍然是毫不犹豫地拿出来作为拜师礼,单单凭这份赤诚之心,便已足矣。依着他的想法,回头就把这支人参以某个说法还给林欢了,比如让制作成人参酒,自己要一坛就行,其它的除了少许送给某些长辈,其余便卖出去,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价格自然不会少,也能补贴家用。学习艺术,花费甚巨,没有丰厚的家资,无以为继。
陈曦不敢多说其他,讪讪笑着道:“父亲如果不想把这支人参放到银行去,那就把家中的保险柜换一换,还有安保措施是不是也得提升?您这里的字画也不少,还有书房内的古董、玉器,也该好好清理一下。哦,对了,这次我给您带了一幅仇英的《郭子仪拜寿图》,我这就拿来,请父亲品鉴。”
陈老微微一动,随即淡然地点点头。若是以前,遇到这等绝世佳作,肯定会迫不及待,但现在早已看开看淡,财富多了,惦记的人也多了。这幅画作在自己手中能存多久?待撒手离世时,儿子肯定会将其收回。留给某个学生?呵呵,若是几万、几十万、几百万,他都不会说啥,但这是数亿美元、数十亿rmb的巨额财富,有几个不心动?
2010年,京城翰海在嘉里中心饭店举行春季拍卖会,仇英的《浮峦暖翠图》以7.28亿元成交。2012年,纽约苏富比拍卖了一幅仇英的《西园雅集图》,以5亿美元起拍,经过310轮叫价,最终以9.5亿美元(约合60亿元rmb)的天价成交。《郭子仪拜寿图》为绢本,工笔重彩,场面宏大,人物众多,在明人绘画作品中极为罕见。画中山林台观,庭院房舍,人物鞍马,山石花草,繁复精湛,特别是人物线条流畅,神采生动逼真。该作品虽未见前款,但无论从丝绢材料、颜料、风格、人物及场景布局都符合明代绘画特征,与仇英风格一致。
陈曦正要把卷轴打开,陈老摆摆手,道:“饭后再说吧,等笑笑他们也看看,特别是笑笑,学国画就凭自己的天赋和灵性。”别说临摹名家字画,就算连见都没见过几次吧?哎,着实让人心疼。
陈曦手一顿,只得将画收好。陈思源好奇地问:“爷爷,小师叔真的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吗?她一直没找到亲生父母?”
陈老皱了皱眉头,厉声喝道:“学人嚼舌头,这就是我陈家的教养?难道美国的教育就是教你如何在背后议论长辈长短?”
“我……我……我也是听别人说……”陈思源低声嘀咕。
“住嘴!敢和爷爷顶嘴了?”陈曦忙喝住他,对陈老赔笑道,“父亲,是我没管好这孩子,您千万不要生气,待会儿我就让他把孝经认真抄写一遍,不抄完今晚不许睡觉!”
“那是你儿子,我也管不着。”陈老轻哼一声。
陈曦狠狠地瞪着陈思源,陈思烨和陈思宁忙扯了扯一脸不在乎地陈思源,将他强按在地上跪下。“爷爷,您别动怒,回头我狠狠地教训他。爷爷,您瞧瞧我给您带来啥?newyorkphilharmonic(纽约爱乐乐团)首席小提琴手聘书!”陈思宁将一份聘书送到陈老面前,期盼地看着他。
陈老接过,仔细看看,点点头,脸上的冷意稍稍缓和下来:“还行,不过,加入乐团肯定会受到诸多限制,演出多、压力大、规矩多。不过还好,签约时间不长,你只需要忍耐三年。”
陈思宁笑盈盈地道:“父亲说,都是遗传了您和奶奶的音乐艺术细胞呢!”
“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小提琴我学过,但不精,也不能给你什么建议。既然决定走这条路,那就好好走下去,无论多难都不要放弃。”陈老和蔼地道。虽然没有一起生活过,但好歹是自己的孙女,这孩子又一向乖巧,所以对她的态度不免柔和一些。
“是,爷爷,我一定会努力的,不给您丢脸,不给咱们陈家丢脸!”陈思宁讨好地道,悄悄踢了踢陈思源。这小子被母亲宠坏了,忒不懂事儿,明知爷爷眼里容不下沙子,却偏偏要自寻死路。正如一句老话:“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嗯,错了,不是“老话”,而是出自《尚书·商书·太甲》。她连忙纠正错误,并提醒自己若是引用华夏的语言,必须三思再三思,不然说错了源头那就惹人笑话了,谁叫自己的爷爷是华夏的国学大师呢,作为孙女肯定也不能太丢脸不是?
陈思源这会儿也懊恼得不行,谁让自己多嘴了呢?瞧瞧,不仅罚跪还得罚抄书,这有人权吗?居然进行体罚啊!哎,算啦,华夏有句话叫“大丈夫能屈能伸”,又有一句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有一句“胳膊拧不过大腿”,既然无力反抗,那就赶紧乖乖认错吧!“爷爷,我错了,请您原谅我这一回,下次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他觍着脸道。
陈老撩了撩眼皮,轻轻地瞟了他一眼。陈思源心头直打鼓,暗自嘀咕着,爷爷肯定是不喜欢我的,不然怎么每次见到都冷着脸,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像母亲而没继承陈家人的容貌的缘故?瞧瞧大哥和姐姐,他们长得更像父亲,所以爷爷对他们态度多和蔼可亲啊!可是,长相不是上帝赐予的吗,谁在娘胎里能够决定?如果能够选择,我觉得像父亲还是要帅气许多。据说,父亲吸取了爷爷和奶奶的全部优点,瞧瞧,这模样、这气质,哪里像五十一岁的老头子?
半晌,陈老淡淡地哼了声:“《孝经》必须用小楷书写,我那有《洛神赋十三行》的拓本,你照着练习,也不期望什么神韵了,凭心吧!”
小楷?陈思源愣了愣。《孝经》有近两千字吧,记得以前父亲让抄写过,全是“子曰”,看着就让人头疼,偏偏还得背诵,一个字都不能错,错了就跪着抄写一遍,且是全文啊!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今晚是不是不用睡觉了呢?写完这手就该废了吧?啊,人权,我要人权!还有,《洛神赋十三行》是什么玩意儿?听说过《洛神赋》,是某人意yin一位美女的故事。
“是,父亲,我一定会监督他认真完成的。”陈曦忙道。
知道再也无法挽回,陈思源只得在心里替自己深深地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道:“是,爷爷,今晚我就算不吃不喝也会认认真真地用小楷抄写一遍《孝经》,再背诵三遍,进行深刻反思。”
陈思宁忍住笑,摇摇头,都被罚抄书了,现在还在胡说,就不怕爷爷改变主意,改为抄写《周礼》,那个可是有四万多字呢!
这时,景怡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扬声笑道:“陈爷爷,陈叔,开饭了,全都是笑笑亲手做的菜呢!哼哼,刚才我爷爷还矫情得很,说你们自家团聚,哪有这会儿上门蹭饭的?大哥一说是笑笑下厨,他二话不说,拔腿就跑,早早地就守在餐桌前了。陈爷爷,赶紧,不然好吃的都被我爷爷抢走了哟!”
景怡笑眯眯地对陈思烨三兄妹点点头,扶起陈老走了出去。陈曦轻轻叹口气,对陈思源道:“什么是‘孝’,你自己认真想想吧!”看着景怡对待陈老的态度,是那么自然亲热,而自己的三个儿女,却是恭敬有余亲密全无,嗯,小儿子根本就不知道“恭敬”。
陈思源慢腾腾地爬起来,被人瞧见自己出糗,还是个美女,真是太丢脸了。垂头丧气地跟着往餐厅走去,又忍不住对陈思宁嘀咕:“姐姐,刚才景怡姐那意思好像那位小师叔的厨艺很好,她怎么什么都会什么都精通呢?难道做菜也有天赋?还有,听说她会种花、会炒茶、会酿酒,你说,她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这天下难道真有如此完美无缺的人?”
真是江山易移本性难改啊!陈思宁扶额长叹,压低生意道:“你难道想几天几夜都不能休息了?居然还敢八卦!”什么完美无缺?世上哪会容忍这样的人存在?所谓天妒英才,但凡是拥有绝顶才华之人,都会遭受常人所不必经受的苦难。比如这位年轻的美丽的小师叔,不就是连亲生父母都没见过?在福利院长大,可想而知吃了多少苦。
陈思源吐吐舌头,忙探头看了看前面的陈老,拍拍胸脯,还好还好,爷爷没听见。不过,真的让人好奇嘛,在福利院长大的女生,从没接受过任何艺术培训,就凭天赋,就靠自学,居然就能让一向清高的爷爷“一见钟情”,立为衣钵传人。
陈老寿辰后,所有弟子都未离开,想和老师一起开开心心地过新年,此外也是想师兄妹之间互相联络联络感情,都好久不见了,特别是远离故土的几位,更是想趁着这机会四处走走看看。
这是新年的第一天,即“元旦”,全国人民都放假欢庆。原本,李国尧的意思是请某酒楼的大厨到陈老家中做菜,但“正好”在此喝茶的景老却道,那些大厨的手艺比林欢差多了。李国尧有幸吃过林欢作为新年礼物送来的糕点,是挺好吃,香甜可口却不甜腻,当时还大吃一惊。又喝道那新茶,说是林欢亲手炒制的,更觉不可思议,甭说那茶的清香悠然是自己从未品尝过的,就说那炒茶手艺,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而那茶叶无论是色、香、形都是上上品、绝品、珍品,比别人送给自己的所谓好茶要好上数倍。但是,待他品尝过林欢亲手泡的茶水后,才知,过去自己喝的那茶简直不值一提,也顿时明悟,为何老师对林欢另眼相看了。如此心灵巧手,加上天赋过人,岂能不让人另眼相待?
因为人多,除了陈老祖孙三代,还有林欢十个师兄妹,加上景老、景煜和景怡,所以就分坐两桌。
全是华夏叫得上号的名菜:佛跳墙是必须的,开水白菜是不能少的,一品熊掌中的熊掌本是张欣扬送来的,还有鲁菜油爆大蛤、糖酥鲤鱼,苏菜清炖蟹粉、狮子头,浙菜龙井虾仁、叫花鸡等等,简直让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众位也呆愣了。唯有陈老和景老淡定,景煜微微一笑,景怡是双眼冒光直咽口水形象全无。
“小师妹,这,都是你做的?”师姐周诗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明知厨房中只有林欢一人,但仍是忍不住提成心中的疑问。
林欢腼腆地点点头:“嗯,我平时就爱做菜,只是后来每天要到音乐学院学习,我妈妈不许再做,老师也说做菜太浪费时间。”
景老叹口气:“哎,我真后悔啊,早知道当初应该直接收笑笑为弟子的,不然,能天天吃到美食的不就是我老人家了,哪还有你们老师的份儿?”
陈老淡淡地道:“你哪次能少吃一口的?你收笑笑为弟子?教她啥?是学经济还是学政治?就不怕老天爷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