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出了屋子,回身轻轻掩上房门,大步流星走往外院。
没走几步,却见胤祥在门口树底下站着,一旁陪站着自己的内侍高福,看样子自己在内室呆了多久,面前这两人便在此地站了多久。
胤禛看得心头一热,仰头朝高福嗔怪道:“高福!叫你弄几个小菜,让爷屋里头打打牙祭去,你怎么回事?”
胤祥忙上前两步迎道:“四哥,是我自己吃不下,你别怪他。”
胤禛这才将两道微愠的视线,从一旁受他责备一身拘谨的高福脸上移开,朝胤祥道:“也好。咱们兄弟俩一块儿去吃点,等吃完了,咱们一块出发。我去觐见皇阿玛,正好顺路送你回府。”
胤祥咧嘴一笑,爽朗道:“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府中的暖阁,厅中的圆桌上已齐齐备好一桌饭菜,桌上的小陶炉上,还温了一壶花青酒。
二人进屋坐下,胤祥打量了几眼胤禛的面色,关切的问道:“四哥,小世子怎么样了?四嫂请太医院的大夫来瞧过没有?”
胤禛知道胤祥不放心自己,一时舒解开微蹙的眉头,故作轻松道:“放心,一时并无什么大碍。倒是惊动了皇阿玛,昨日已指派了太医过来给把了脉,下了几副对症的汤药。你嫂子已经开始给服用,多少已经见好了,你回去好好歇息,不必太劳心。”
胤祥这才放下心来,神情微微一舒,夹了口菜在嘴里,嚼着道:“唉,咱们这段日子一直不着家,家里的事,全靠着四嫂操着心。哪像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要天天能跟在四哥屁股后边,就一天到晚觉得干什么都嘚劲。”
胤禛睇了胤祥一眼,押了口酒,悠悠道:“瞧把你美的!真像你说的,倒好了。跟着我办差,哪一回不是苦差,也只有你,愿意陪着我苦中作乐。”
胤祥听了,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四哥这句话,算是说对了。甭管四哥干什么,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跟着四哥,我老十三,也不带含糊的!”
胤禛鼻子微微一耸,眼含笑意微嗔道:“谁让你跟着上刀山,下火海了?等弘晖好了,看哪一半天,我得跟你四嫂说说,让她好好给你物色个媳妇儿,放在家里好好拴拴你的心,省得你回来,一天到晚没事闲逛去。”
胤祥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四哥,您让四嫂好好照顾世子,可别为我分心了!缘分这个事儿,自有天定,急不来的。”
胤禛凝视了胤祥片刻,方道:“说笑归说笑,十三弟如今也是一表人才,文课武功样样不输于人。是应该要为你留一留心了。保不齐,皇阿玛心里也在心里留意着呢,说不好什么时候,会宗室里挑上一位合适的格格指给你,也不一定。”
胤祥一向不喜欢这等儿女情长,婆婆妈妈的事,此时也并未答话,只静下心来,沉吟半响儿,眉头微微蹙起道:“四哥,你也知道,我自幼孤苦。比不了你们,你们都有娘疼,甭管是亲的后的。打小在毓庆宫受的那些委屈,只有四哥你心中知道体谅,也只有你一个人,护着我,把我当一回事。那时候,九哥十哥,还有......你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待我的,我又凭白无故为他们背了多少黑锅?现在还不是一个样!没人把我当回事儿!”
“四哥还记得我六岁时,跟他们打的那一架么?那一回,我拼尽了一身力气,也打不过他们俩,他们俩把我按在地上,往死里踢!要不是四哥你及时赶到,恐怕他们下手那么重,我这条小命儿,早就交代了!哪里还有今天的老十三?那些原来背地里把我不当回事,暗地地蔫坏的太监们,现在能口口声声尊称我一声,十三爷?肯定不能!”
“四哥,你都不知道,那两个货,背地里是怎么腌祲我跟我额娘的!”
“是,自打我生下起,生养我的娘,我就没见过一面!可是,他们背地里都叫我,叫我......野种儿.....还当我不知道么!”
“这么多年过去,我不过就是打碎牙齿和血吞,平日里不跟他们一般计较!我亲额娘就算是生不见人死无谥号,也不允许他们满口喷粪信口胡说。”
“我知道四哥打心眼里对我好,什么好事,都想着我。可是我,我也是一条铮铮的汉子!等我真有一天,跟着四哥混起来了,再娶妻也不迟,这事儿搁在眼么前儿,你十三弟还真没这个心思,就想跟着你,好好建一番功业,不让那帮龟孙子把人看扁了才是!”
说到此,胤祥眼中的泪已经夺眶而出,又满不在乎的顺手往衣袖上一蹭。
胤禛看到此时面前的胤祥,整个人仿佛也被他带回来十几年前,大家一帮人都在阿哥所,还未迁出宫独立门府的孩提时代。
此时,心中被胤祥的一番话,胸口一片剜心般的疼痛,一把拉住胤祥的手道:“本来一路上奔波劳碌,好不容易到了家,能得闲舒舒服服的坐会儿,高高兴兴的喝顿酒,你非得提这些做什么。”
说到此处,自己也忍不住心中微微哽咽了一下,但也只是极快的一丝乍现,马上便恢复了一既如往的雍容淡定,目光灼灼朝着胤祥郑重道:“老十三,您放宽心,别听他们一天到晚胡说八道。关于你的额娘,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你的额娘原是个身份极为尊贵的大汗公主,身份地位甚至比他们几个的额娘还要显贵,在宫里的口碑也一向极好。只是你额娘后来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怕是只有皇阿玛一个人知道了。这件事,以前我问过一次亲额娘,她对于后来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不然,我一早就告诉你了。”
“你瞧瞧自己现在,长得仪表堂堂人高马大的,练得这么一身腱子肉,还怕那俩个手无缚机之力整天混噩度日的蠹虫,还能涎着脸欺负你不成?”
“再说,我私底下猜测,皇阿玛一直以来,每一回都把最累最苦的差事,交给咱们做,除了那帮蠹虫贪生怕死之外,肯定还有皇阿玛自己的用意。就像这一回,我求皇阿玛让我带你一同前去,皇阿玛也一并恩准了,这么放咱们去最艰险的地方施政布道,面对面跟那些贪官污吏操练,也是因皇阿玛信任咱们能办到他心中所思所想,咱们此番归来,也能如实当面向他陈表南部真实的吏治民情。你好好琢磨琢磨,是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