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还没说完,这时候门口闪过一个人影,那个穿着蓝大褂的工人的那张灰白色的脸出现在门外,他的嗓子好像天生就那样不正常,说话的时候有点儿凶,好像是街头卖猪肉的恶霸,他瞪着姓郝的男人说:“到你们家了啊,赶紧准备准备把尸体抬过来!”
说完,还没等姓郝的男人回话,他的那张脸又一闪从门外消失了。
姓郝的男人望着那个空空的门框说:“来了,来了!”他一边搓着自己的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一边追上那个男人的脚步。
经过我们旁边的时候他轻轻地说了一句:“他是这家殡仪馆最好的锅炉师傅,在整个南城都很有名!”
说完这句话,姓郝的男人已经走进了隔壁的遗体告别厅了,很多女人依然在“嘤嘤”地抽泣,不停地用手抹眼泪,几个男人站在门口一边抽烟一边小声地说着话,一个穿着白衬衫,胸前挂着工作证的男人告诫他们之后,几个人又把剩下的半根烟狠狠地抽了几口,终于丢弃在地上踩灭了。
他们的视线同时注意到了大厅中央,因为姓郝的男人正往哪里走,并且准备发言。
姓郝的男人叫郝家明。
郝家明在他父亲的遗体前面站了一会儿,自然而然地被旁边的人到,亲属们慢慢地安静下来,郝家明得到全部的注意力后,清了清嗓子,说:“谢谢各位亲朋来参加家父的追悼会,在此,我郝家明无以为报……”
他又环视了周围一圈,突然跳转话题,说:“我刚才已经接到殡仪馆的通知,他们已经安排好了家父的火葬,现在,我就会把家父送进锅炉房里去了,请大家在外面稍等!”
郝家明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女人们的哭声又渐渐地响亮起来,有个女人用手帕遮住脸部,扑到了郝家老头的身上,旁边的人马上及时地把她拉开,那个女人当时昏厥过去,这一消息把厅里的人惊得骚乱起来,都纷纷围上来看这个女人。
有人掐人中,有人在一旁关切地喊她的名字,女人终于醒过来了。
他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朝棺材里看了看,可是刚才放棺材的地方已经空了,郝家明和几个帮忙的人正把棺材放在一架带轮子的铁架上推进锅炉房。
有人在里面把门重重地锁上了,我看着那扇门,一个影像在我的大脑中慢慢地呈现出来:
锅炉房里一共有三个巨大的焚尸炉,锅炉不方不圆的门大大的敞开着,露出了里面的内容,里面空荡荡的,有很多没有清扫干净的死尸的骨灰和泥土,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具尸体在这几口锅炉里被烧成灰烬了。
那个穿着蓝大褂的锅炉工人站在其中一口焚尸炉的前面,和里面黑洞洞的出口对视着,那个出口也像一只大大的眼睛,有眼无珠地瞪着他。
郝家明和几个帮忙的人就站在锅炉工人的身后,可是他们都被这个怪异的人给吓傻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终于,郝家明对锅炉工人的背影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句:“请问,可以开始了吗?”
锅炉工人的脾气很坏,他立刻大声地呵斥了一句:“急什么急?在等等!”
郝家明就不说话了,他很好奇这个工人再等什么,但是没人敢多问半句。
锅炉工人说的一会儿实际上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郝家明等得有点儿生气了,刚要发作,那个锅炉工人忽然转过身来,对他挥了挥手,说:“抬进去,关上门!”
郝家明愣了一下,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赶紧招呼旁边的几个人搭手把郝老头的尸身抬进了旁边的那口炉子,并关上了门,转过身来,那个工人却一脸不耐烦地说:“谁叫你们抬进那口锅了?我说让你们抬进这口锅里来!”他狠狠地指了指另外一口锅炉,眼睛里冒着冷冷的光。
没办法,郝家明只好又和哪几个帮忙的一起把好老头的尸体从那口锅里抬出来,送进焚尸人指定的那口锅,并关上了门。
之后,郝家明看着那个工人客气地说:“可以了吗?”
工人不置可否地哼哼着,朝他们挥了挥手:“出去!”
郝家明忍住了眼泪,抬头看了那个焚尸人一眼,当他想再看看父亲遗容时,焚尸人已经将锅炉的门关闭了。
郝家明愤怒地走出了锅炉房。
焚尸人走到锅炉背后,甩开膀子往锅炉里填煤,焚尸炉里很快传出了闷闷的响声,“噼噼啪啪……噼噼啪啪……”死尸的肌肉在被烧焦,筋骨在断裂,过了一会儿,锅炉里没有声音了,只有高大的烟囱把火焰抽得“呼呼”地响。
焚尸人走到前面,不时地把长长的铁钩伸进去翻动尸体。
郝家老头的魂从烟囱上爬到了顶端,看着下面的人。
焚尸人终于端着簸箕从锅炉房里走出来,在门口停了停,咳嗽了两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猛地把簸箕扔在靠墙的位置,健步地走了。
告别厅里的人看着他的背影,都愣住了,有些人在轻声地咒骂他没有道德。
郝家明捧着骨灰盒走过去,把已经凉透了的骨灰小心翼翼地倒进骨灰盒,那个工人果然把他的父亲烧得很干净,皮肉,头发,指甲,一点儿也没有留下,全都变成了簸箕里的灰。
从殡仪馆回来之前,郝家明特意向郭霖要了他的电话号码,就悲伤地离开了。
我们回到铺子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没有再开门,回到胡同里的出租房内。
我独自躺在床上似睡不睡,脑子里一直在回想今天那个焚尸人和郝家明。
他们结仇了,我敢肯定,郝家明的心里一定对那个不道德的焚尸人充满了怨恨,他心里很愤怒,只不过他没有表达出来,他会怎么报复他?
郝家明家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今天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焚尸人给叫走了,他接下来要对我们说的话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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