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她在动,她似乎躺在一张床上,身体直直地挺着,两只手贴在两侧,头发垂下来,悬在我的上空,我能够闻到腐烂的味道。
她的脸依然看不清,但是她的身体突然转动起来,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翻动,她翻过来了,但是,她翻过来后我看到的还是一个背影,怎么回事儿?这个人的前面和后面一模一样。
我吓得两腿发软,脑子里“嗡嗡”地鸣叫。
“你想看看我的脸吗?”过了半天,她终于怪腔怪调地问我。
我呆若木鸡地站住,紧张得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
她没等我答应,木然地等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抬起双手,放在脑袋上,用力一撅,脑袋原地转了个向……
我惊恐地“啊……”了一声,一下子跌倒在地上,看着那颗诡异的脑袋,她的脸转过来还是脸,长长的头发垂挂着,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一只眼睛绿莹莹,恶狠狠,一只空洞洞。
我忽然惊醒过来,一瞬间的怔忡,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死寂,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清。
我慢慢把眼睛睁大一些,终于能看见一点微弱的灯光,脑袋晕晕乎乎,我摇了摇脑袋,似乎听见有动静。
“谁?”我似乎有点儿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周围有人在呼吸,似乎很紧张,紧接着,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藏在黑暗处的人似乎很惊恐,我转着脑袋,看看周围,没有看见什么人,我看到了窗户,窗帘拉的严严实实,透过微弱的光。
看着垂挂的窗帘,每个褶皱处都藏着阴影,我有些透不过气来了。
借住幽幽的夜色,我看到我躺在一张床上,床上铺着简单的草席,地下是一摊水,脚边放着一个铁盆,盆里有半盆水,水里泡着一盏油灯,油灯亮着,发出幽幽的火光。
我穿了一件不得体的大棉袄,不知道是谁硬给我套上的,跟狗挠似的,很不舒服。
周围的墙壁上挂着白灯笼,灯笼里是空的,整个屋子只有我脚下的那盏油灯在燃烧。
我努力蜷曲身体,终于看见了我头顶摇摇晃晃的东西,我吓了一跳,猛地抽了一口气,那是一条黑糊糊的绸缎,中间绑了一个怪异的结,两头自然垂下来,像极了一条飘飘忽忽的大辫子。
角落里好像蹲着一个人,她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衫,身形很苗条,她似乎很害怕,藏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终于,我听到了她轻微的啜泣声,那是张菁,她好像刚刚从水里被打捞出来,身上“滴滴答答”地滴落着水珠。
我试探着说:“张菁?”
张菁似乎终于听见了我的声音,慢吞吞地抬起头来看着我,她的脸色很苍白,和墙上那些张贴的白纸一样,看得我心里发毛。
张青似乎很害怕我,又往角落里缩了缩:“吴奇你别来找我,你的死和我没有关系啊,你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是你自己不小心的……”
我的心猛一颤,傻了,不禁转着脑袋看看周围,白色的灯笼,白色的墙壁,黑色的绸缎悠悠荡荡,一阵风吹过来,似乎穿透了我的身体,我脑子糊涂了,我死了吗?
我向张菁靠近一些,颤巍巍地说:“我是怎么死的?”
张菁慢吞吞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把眼神缩了回去,抖抖嗖嗖地说:“你在你的梦里被杀死了!”
我的头皮一炸,努力地回想着我在梦里经历的事情,最后我遇到了那个有两张脸的女鬼,我本来只看见她的前面,结果她忽然转了一圈,还是一张脸,我被吓死了吗?
这个屋子里只有我和张菁,安静极了,我没有听到我的呼吸,也没有感受到我的心跳,我猛地意识到,我真的死了。
可我又觉得不大对头,为什么只有张菁一个人在这里?为什么她的身上在滴水?
我又问:“其他人呢?”
张菁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哆嗦了一下,又停住了,接着,她的嘴里开始发出不容易听懂的声音:“咕咕……咕咕……咕咕……”
是鸟类的声音?是鱼的声音?
——是蛙的声音。
我猛地抖了一下,一下子就联想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其他人都死了,只有张菁一个人活着回来,或者张菁死了,和我一样。
我轻轻地说:“张菁……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张菁似乎吃了一惊,呆呆傻傻地看着我脑袋旁边大约一尺远的地方,终于,她又很突然地抖了一下,似乎被突然想起的事情给震惊了,她没有说话,眼泪抑制不住地流淌出来。
她没有哭多长时间,很快就收敛了哭腔,擦干净眼泪,悲伤地说:“我也死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我竟然有种说不出的高兴。
我说:“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张菁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我旁边,我看到她的短袖衫里露出的白花花的胳膊上依然不断地流淌着臭烘烘的水,水腥味怎么都掩盖不住。
张菁说:“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我们,他们会带我们去阴曹地府报道,然后就得把这辈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准备开始下一次生命了。”
我有些难过地四处张望,我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听见门外起风了,风很大,“呼呼”地吹着,听起来很累。
张菁说:“他们来了。”
我向门外看去,防盗门关得严严实实,看不见走廊里的情况。
我又走到窗前,撩开窗帘向外望去,天空上黑沉沉的,好像快要下雨了,远天有雷声在云层里隐隐滚动。
我转过来,忽然吃了一惊,一只脚凭空出现在门里,是一双黑色的布鞋,白色的筒袜,宽松的萝卜裤,在我的注视下,一个人的半截身体从门里钻了进来,这是个女孩,她似乎很轻松,嬉皮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