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永远都是与暴雨如影随形的。这一场畅快淋漓的风雨,令整个岛屿重新凉爽起来,却也阻断了年轻人们的归家之路。
就在昨夜里,“浣熊”台风掠过关西绵延无际的灯火,横穿对马海峡,登陆韩国本土。
刘希言披着一件宽大的白色棉麻睡袍,拎着一个小袋子,缓缓走进隔壁的房间,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有些惊讶地看着把身子埋在被子里,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的名井南。
“小南,晚上没睡好?”刘希言坐在她的床侧,轻声唤道。他歪着头,试图看清楚天花板上有什么花纹。
“喔......睡不着。”过了半晌,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孩清醒过来。
“医生说,是饮食不适还有过量饮酒,轻度胃溃疡,没有大碍,但是必须静卧休息。”
名井南双手抱胸,稍稍坐直身子,嘴角勾起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手机游戏也不能玩嘛?”
“等等,梅雨与台风的闷湿季节,东洋人不是应该吟诗咏歌吗?”刘希言伸出手止住名井南的话头,故作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那是古人!”名井南被刘希言的话给逗笑了。
“有些时候我感觉我才是东洋人。”他无奈地摇摇头,转移了话题,“身体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名井南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双颊上的酒窝清晰可辨。
“那我们搭明天的航班回首尔可以吗?”
“我没问题的。”名井南点了点头,胸膛挺得更高了。
“对不起,小南。”
“是我的问题。”名井南拨了拨遮挡在眼前的一缕发丝,轻轻叹了口气,“我这几天以来一直都在想那种事,但是……我太害怕了,我没有勇气。”
“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别想那么多。”刘希言轻描淡写地略过这个话题。
“喏,你的牛奶。”就在此时,他从袋子中取出冒着热气的明治牛奶,“我把它加热了一下,对胃会更好。”
“谢谢你。”名井南接过牛奶,朝他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看着女孩小口小口饮尽牛奶,刘希言顺手关上了名井南放在床头的手机,塞进她的枕头下面,“我必须得看着你睡觉才行。”
“快走啦,我都没化妆,不想让你看见。”名井南推了推刘希言的手臂,语气听起来有些违心。
“等你睡着了,我再走。”刘希言眯起眼,捏了捏名井南的脸蛋,“有人因为我的原因,身体遭了殃,需要更好的照顾。”
“别再捏我脸了。”名井南笑着拍掉男人的手,嘻嘻笑着,“我承认,是裸妆。”
“好啦。”刘希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快躺下来。”
“嗯”名井南把头枕在了柔软的羽毛枕上,这也许是女孩一生中最听话的时刻。
“你可以给我唱歌吗?”名井南突发奇想,“我还不太困。”
“你知道我唱歌有多难听......”刘希言摸了摸鼻子。
“只要是你的声音都可以的。”
“你想听什么。”
“《伊丽莎白》的。”
“德语?”
“韩语。”
名井南捉住他的手臂,把它放在自己的脸边,闭上了眼睛。
刘希言想了想,微微俯下身子,在女孩耳边轻声唱着
“让世界沉沦其中,愿与你隐没于虚空,
与你共历地狱炼火,共赴彼岸永恒乐土。
欢笑过,哭泣过,经历绝望而获新生。
回顾往生全无遗憾,忠于自我永不背叛。
世人探寻我生命的意义,这种努力纯属徒然,
因为我只属于我自己。”
“唱完啦。日安。”刘希言拍了拍床头,柔声说道,“晚点见。”
“晚点见。”
注视着男人的背影,名井南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下来,她裹紧被子,带着莫名的想法,昏昏地进入了梦乡。
......
甫一踏出房门,刘希言在酒店走廊上看见了林娜琏,此时的她背靠在自家房门上打着电话。
“你有什么事?......是啊,我们被困在济州岛了。等我回去,我们再说好吗?拜拜。”
林娜琏有些不耐烦地抬起脑袋,当她看见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那副想要发作却又忽然僵住的表情,令人忍俊不禁。
“抽烟吗?”刘希言挥了挥手中的宝蓝色盒子。
“啊......去楼下吧。”林娜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
天边如墨般的乌云层层堆叠在一起,暴雨似乎随时都会伴随着电闪雷鸣倾泻而下。
酒店的侧门外,站着两位年轻的男女。
林娜琏呼吸着吹拂而来的海风裹挟的他的味道。那是一种仿佛由干草与烟叶杂糅而成的香味,薄荷且略带水果的芬芳。只是对她而言依旧辛辣且刺鼻。
“希言Oppa,吸烟对你身体不好。”林娜琏皱着鼻子,看向刘希言,“再这样下去,你会毁了自己。”
“我知道,但它们的确有用,不是吗?”刘希言吐了个烟圈,揶揄地冲她眨了眨眼。
“那你也不要用自己的生活习惯,去毁了别人。”
“名井南这样,我也很歉疚。”
“得了吧,别假装会关心人了。昨天晚上,就是你一直灌她喝酒,骗她上床。这也是你在餐桌上做的事情,子瑜可还是未成年人啊。我是韩国人,酒量很好,可她们......”
林娜琏直接侧过头,把目光投向了远处被白雾笼罩的山海。
“我没有这个想法,我心情很乱。她没说过她有肠胃病,她还一直在喝酒。”
“你应该知道的。”林娜琏紧抿双唇,看起来有些生气,
“或许她没说。但她是不想破坏心情,又有着一种浪漫主义的少女情怀。所以为了一时的感觉,会不顾一切。”
“这就是她爱我的原因。”
“你辜负了她。”
“这种指责很严重。”
听到林娜琏的话,刘希言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放缓语速,语调也骤然低沉了下来。
“那么你呢?你为什么在嫉妒。”
“你是说我在嫉妒?”
刘希言语言犀利,甚至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即使你说的都是对的,那又如何?
问题的根结在于你需要嫉妒这种情绪去维持自我认同。
因为你们、我们本质上是一类人,浪漫而情绪化。但稍有些不同。
你在名井南的身上照见了自己,而这种情绪很快就会变成幻想——你永远在你的幻想中默认爱情是一种美好而超凡的事物,
但是你又没有她的行动力,她的奋不顾身,于是你对真实带着臭气的爱情嗤之以鼻。
当你接受烟、酒、性是糟糕的观念,你就陷入一种自我催眠,一种女孩或女人应该做些什么的错觉,但这些都是不真实的,而且病态的。你很病态,林娜琏。”
听完刘希言的话,林娜琏猛地给了他一记耳光,朝他大声喊道,
“刘希言,我喜欢你,但这不是给了你羞辱我的理由。”她的声音因为愤怒到了极致而有些颤抖。
“是你在羞辱你自己。”
“啪”的一声,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巨大的声响,甚至让前台昏昏沉沉的职员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感觉到从空气中飘来的好奇目光,林娜琏有些尴尬,她板着脸,拿出一张纸巾,帮刘希言擦拭着脸上的红肿处。
“娜琏……”刘希言把手轻轻覆在了林娜琏那只捏着纸巾的手上,带着歉意,轻声说道,“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林娜琏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一些,但却依然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兼职哲学课老师?请早点通知我,我要报名上课。”
“我不应该对你发火。”
“你当然能向我发火。”林娜琏毫不退让地诘道。
刘希言张了张嘴,并没有说话。
“我讨厌烟酒是因为我想要我喜欢的人过得更好。我如果和你上床,就能说明这是什么更高级的爱情吗?莫名其妙,我不像你,刘希言,发情的野兽。”
林娜琏越说越激动,她重重地把手包砸在地上。
“说完了吗?”
“嗯。”
“我能说点什么吗?”
“嗯。”
“我有些沮丧了,对不起。”
刘希言张开双臂,女孩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缓缓合上了眼帘。
“别再说了。”林娜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过激,她有些抱歉,紧了紧环住刘希言腰肢的双手。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他们都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拥抱在一起,听着雨声淅沥,享受着片刻的舒适与安宁。<>